词的上片,写作者所建的这座城楼的雄伟壮丽及登楼远眺之所见。首五句,从游客惊叹瞻仰的角度来烘托楼的气势。在这个曾经被战火焚毁一空的滁州城里,如今奇迹般地出现这座高峻的新楼,使得路上川流不息的过客都停步惊叹。他们拭目仰视,怀疑这是天上幻化的建筑。此楼檐牙高翘,上接九霄,云彩在它顶端追逐缭绕。这景象更在游人眼中增添了神异迷离的气氛。接下去“今日”五句则写作者自己在楼上所见所感。首先使词人惊喜的,是淮河前线敌兵不来犯境,边界地区有了和平建设景象。但是作者并没有沉醉于暂时的和平宁静气氛之中。“凭栏望,有东南佳气,西北神州”三句,意在谆谆告诫人们:虽然东南地区形势较好,但可别忘了西北失地尚待恢复啊!这就超越了一般登楼赏玩的俗套,把词的思想境界引到抗战恢复的高度上来了。
词的下片,承上片末“凭栏望,有东南佳气,西北神州”之意而写,着重抒发自己作为北方豪杰难以回归故土的政治感慨。“千古”三句,由前人联想到自己。唐人李德裕被贬居此城时,曾建造了怀念中州故土的“怀嵩楼”,希望早日北归。那时中国虽经安史之乱和藩镇割据,基本上还是南北统一的,李德裕也还能施展政治才能,他后来终于得以离开滁州北归了。而辛弃疾自己呢?处在南北分裂的不幸时代,奋斗多年,祖国统一还未实现,弄得有家难归,至今(此时他已投南宋十年)流落在“楚尾吴头”,李德裕这位唐代名相如果泉下有知,定会嘲笑我辛弃疾处境尴尬吧!这里一个“笑”字,道出了作者心中隐藏的悲痛。可是,叹息又有什么用呢?朝廷已向金人定约妥协多年,眼下要图进取中原是不可能的了,还是暂时沉入这“和平”环境中寻点乐趣吧。“看取”以下至末句,是本篇的最后一个抒情层次,表现作者强作达观苦中作乐的心情。本来么,最大的“赏心乐事”应该是光复神州;安排“酒令诗筹”,原非作者所愿。但目前环境中,只得如此消遣了。“华胥梦”二句,以希望繁华景象长久作结。这首词中虽然有对自己建设滁州、稳定边关形势的种种作为的欣赏,但也流露了“不安于此”之意。全篇含蓄而深沉地表达了辛弃疾时刻不忘恢复中原、统一祖国的一贯精神。
辛弃疾于淳熙元年(1174)春天离开滁州,到建康留守叶衡那儿做了几个月的参议官。就在这一年的秋冬之交,叶衡入朝为宰相,辛弃疾也因叶衡的推荐而被孝宗皇帝召见,召见后便被留在杭州做仓部郎官。他在这个职位上干了才半年有余,到第二年(1175)六月,朝廷便宣布了一道命令:任命辛弃疾为“江南西路提点行狱公事”,要他到江西去“节制诸军,讨捕茶寇”。
所谓“茶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从北宋晚期起到南宋时期,南方民间贩运私茶的行业十分兴盛。私茶盛行,势必影响政府茶税的巨大收入。所以如果茶商的行为影响了朝廷对此事的管理和社会在这方面的规定与秩序,南宋政府是要加以干涉的。
宋孝宗淳熙二年(1175)四月,一批来源复杂的贩运私茶的商人在湖北荆南地区起事了。针对20世纪50年代学术界称茶商军为“农民起义”者,批评邓广铭先生“为辛弃疾镇压农民起义辩护”的一些似是而非的说法,我在这里说明一下:这批在湖北起事的“茶商军”,只是几百名贩私茶的商人行帮组成的,其中并没有茶农。这一伙商人最初只有四百来人,他们结成一支武装队伍,共同推举一个叫赖文政的做领袖,从荆南向湖南出发,沿途连续把驻守在这一带地区的南宋治安军队打败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