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附带介绍一下,稼轩词集中有一首著名的闺情词《祝英台令·晚春》,大约是他中年居官时(亦即为州郡长官游宦大江南北期间)所作。但因创作的时间和地点无可确考,邓广铭先生《稼轩词编年笺注》只好把它排在《江淮两湖之什》的末尾。这是辛弃疾婉约词的主要代表作,必须予以介绍:
宝钗分,桃叶渡。烟柳暗南浦。怕上层楼,十日九风雨。断肠片片飞红,都无人管,倩谁唤、流莺声住。
鬓边觑。试把花卜心期,才簪又重数。罗帐灯昏,哽咽梦中语:“是他春带愁来,春归何处,却不解、带将愁去!”
这是一首由男子代闺中女子言情(即所谓代言体)的闺怨词。它通篇写一个女子在春末时因景伤情,苦苦思念和埋怨久游不归的情郎的种种情状。
词的上片,写情人去后闺中的冷落。先回忆南浦相别时的凄迷情景,后描述别后女子慵懒无聊的伤感情态。下片先写女子苦盼情人回归的一连串痴迷行为,然后以罗帐灯昏,梦中发怨春之语作结。此词哀婉缠绵,将闺怨之情推到极致。此词因为写的是闺情,必须符合“儿女情长”的艺术特征,所以词风由作者平素的慷慨豪壮一转而变为缠绵悱恻,写得柔情万种,女态十足,在以雄深雅健为主导审美倾向的稼轩词集中堪称别调,表明辛弃疾作为词坛巨匠能刚能柔,亦豪亦婉,风格多样化,具有大家风范。清人沈谦评论说:“稼轩词以激扬奋厉为工,至‘宝钗分,桃叶渡’一曲,昵狎温柔,魂销意尽,才人伎俩,真不可测。”(《填词杂说》)
这首词本来就是闺怨词,它形象鲜明,意境完整,自是一件不能拆碎的精美艺术品,从中找不出什么“政治寄托”的痕迹。可是古来对此词的解释颇有歧义。有人认为它是借闺怨以言志。如果要这样理解,见仁见智,也未尝不可。有人从此词总的意象上去体会它,说它是伤悼时局的衰落,盼望政治好景到来。这样按象征意义来解释词意,虽未必是作者的初衷,但总可以说是读者联想的自由。不过,如果像某些古代学者那样穿凿附会地指实什么啼莺喻“小人得志”,点点飞红是“伤君子之弃”等等,那就显得荒谬不足信了。至于南宋末年张端义喜欢编造诗人词家创作“本事”的近于小说的《贵耳集》进行无聊附会,硬说此词是写作者与一吕姓女子的私情,那就更与词意不合,毫无事实根据,前人对此已经驳正,这里就不作具体介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