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树枝的疏忽(3)

采绿:追寻自然的灵光 作者:涂昕


这种鸟儿全身遍覆黄褐色,但是眼睛上缘和脸颊有一圈白,衬托得一双滴溜溜的圆眼睛如画了眼线一般妩媚。高兴的时候,它们头顶的几撮羽毛会直立起来,像极了北美印第安民族的莫西干头,别提多神气了。

三月初还能见到许多灰鹡鸰,它们头部和上背灰色,肚腹嫩黄,叫声细细小小的。如今已没了这小东西的踪影,因为对于南方而言,它们是冬候鸟,三月末四月初就会迁往北方。同科的白鹡鸰是留鸟,它们有简单的黑白配色,叫起来是干脆短促的“鹡鸰鹡鸰(jí líng)”声,在这一季里依然十分常见。

多次见到鹊鸲的雄鸟,除了翅膀上的白斑和肚腹上的白色羽毛,这鸟儿几乎通体黑色、眉眼不辨。活泼好动的小家伙总是飞来飞去极不安分,在地上跳跳攒攒觅食时也喜欢把它的长尾巴摇摆个不停。心情好时,它们会在屋顶或树干上昂首翘尾地鸣叫不息,那声音清脆悦耳,很能讨人欢心。我猜测它们应该是一种被人们视作吉祥的鸟儿吧,查了查资料,果然发现其在民间有“四喜儿”之称:“一喜长尾如扇张,二喜风流歌声扬,三喜姿色多娇俏,四喜临门福禄昌。”

后来又在峡谷的黄桷兰上认识了它的雌鸟:长相与雄鸟相似,只是雄鸟黑色的部分被灰或褐色替代;脖子下面那一块羽毛灰灰黄黄,肚腹上的白羽毛略微沾了点棕色。

大山雀的雌鸟、雄鸟在这个月里一并认识啦。它们体型比一般的山雀科鸟儿大,头顶、喉部黑色,脸侧和肚腹洁白,双翅和尾羽深蓝;而区分雌雄的办法则是看胸前那一块纵向的黑色羽毛,雄鸟的黑色带宽阔、雌鸟细窄。也曾静静听过它们鸣叫,有打哆嗦一般的抖音,也有一种尖亮曲折的叫法,就像来回走着“之”字形。

而金翅雀就只见过雌鸟,它们全身大体覆盖着浅灰和淡褐色羽毛,但双翅的基部有一块明媚的黄色斑块,正是得名“金翅”的原因。据说它们的雄鸟与之同形近色,但整体色彩要鲜亮很多。这鸟儿叫起来一声长音,接着是连续不断的“滴滴滴”,有点像玻璃珠子在大理石上反复弹跳的声音。

特别喜欢的是白头鹎,它们叫声丰富多变,时而是脆亮尖利的短音,时而发一波三折的颤音,也有绵长优美自成曲调的时刻;你痴痴听上很长时间,都琢磨不出其中的规律。这种小个子鸟儿不爱长时间飞行,喜欢在树杈间蹿来蹿去、飞飞停停,见了人也不大害怕,并不急着避开——这就给了我细细端详的机会:它们眼睛上方至后脑勺那一圈白色及翅膀的一抹青黄尤其可爱;停下来东张西望的时候,长长的翅膀耷拉下来,那副茫然、无辜、天真的小模样,总能让我的心瞬间融化。

这时节的夜晚也是很舒服的。五月的暑气只是薄薄的一层,到了傍晚就轻巧地散去了。每晚在凉爽的空气里散步,蛐蛐的叫声让人心静而满足。各处蛙声连成一片,仔细辨认,大致可分为聒噪和沉闷两种,也许是旱青蛙和水青蛙的区别?

最好的夜色是中旬那几天。入夏后的树木越发枝繁叶茂,从树叶间升起的满月明朗润阔;微风吹来,光影婆娑。时常想起《托斯卡纳甜美生活》里那个天才的菜农说:“月亮很硬,咱们得趁今天拔洋葱;但我们得等到月亮变软时,才能种莴苣。”这时节的月亮,是硬还是软呢?周围一片寂静,时不时有细小的果子掉落在树下的枯叶堆上,脆脆有声。我无法描述心中的温柔和感动;随手翻最近正在看的书,正好翻到顾城的几句诗:

树枝想去撕裂天空,

却只戳了几个微小的窟窿,

它透出天外的光亮,

人们把它叫做月亮和星星。

—— 《星月的由来》 

树枝因疏忽

使我得见月

而月不见我

亦不见树枝

—— 《树枝的疏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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