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无数个上午的游荡(3)

采绿:追寻自然的灵光 作者:涂昕


湖边浅水区长了许多杂花野草,有开金黄色五瓣花的黄花水龙,还有空心莲子草、节节草、杠板归,更多的杂草无从辨认。太阳越升越高,蜻蜓飞舞着。它们在水边觅食,累了就停在这些水生植物和水边野草上。无论它们做什么,飞翔、欢快地触碰水面,或者择地而栖,都显得那么轻轻松松,又优美又洒脱。蜻蜓是飞行类昆虫中最容易观察的一种,很多时候你靠得很近了,它们都不会匆忙躲开;有人认为这是反应迟钝的表现,我倒觉得这来自于它们对自身飞行能力的自信——实际上,它们的飞行能力在昆虫中的确是首屈一指的。

湖边数量最多的是红蜻。雌性红蜻其实是金黄色;而雄性红蜻像卡门一样,浑身红得热烈,在强烈的阳光下,却竟然给人通体透明的幻觉——红得浓烈,又红得透明,似乎并不是矛盾的。晓褐蜻也是特别好看的一种。雌虫胸腹黄色,有黑色的条纹;透明的翅膀带点淡黄,基部有深黄的斑点。没有成熟的雄虫浑身明黄,烈日下它们喜欢把腹部高高抬起垂直于地面,从而减少身体表面吸收热能的面积。虽然出于实用的目的,可这姿势本身实在太美了(其实焉知它们就不是为了追求美呢),如同芭蕾舞女演员起跳的一瞬间——然而它们就那么长时间地、安安静静地保持着这个“瞬间之美”,黄色的透明翅膀像花瓣一般四面展开。有时候我的响动惊扰了它,它会轻快地飞离原地到别处绕一圈,然后继续回到刚才那个地方恢复经典舞蹈姿势。成熟后的雄性晓褐蜻出落得更加俊俏,胸腹转成了紫红色,翅膀也变得红艳艳的。它们喜欢跟红蜻在水边互相追逐,抢着在同一株水草上停留,像是要在阳光下比美,又像在欣赏自己水中的倒影。我总是长时间地看着它们舒展开来的透明翅膀,就像在梦境中努力辨析梦的形状和颜色;阳光在湖面洒下跳动的金斑,反射到它们的翅膀上,一闪一闪,是翅膀在呼吸。

玉带蜻也见过好多次。这种蜻蜓极好辨认,通体黑色,雌性腹部中央有一圈耀眼的白(即腹部第三、四节);而雄性腹部则是黄色斑纹。

同属于蜻蜓目的蟌(俗名“豆娘”)好像更喜欢在岸上的灌木丛中活动。它们个头比蜻蜓小得多,体型苗条纤细,没有蜻蜓那样强健的飞行能力,习惯于慢慢低飞。大部分蟌在栖息时,不像蜻蜓那样将两对大小不一的翅膀平展于身体两侧,而是合并在一起收拢在体背上——或许因为蟌的两对翅膀大小和形状相同,它们觉得不必分开展示了?

入夏以来,我遇见过无数漂亮的蟌,可它们总是转眼就逃走了,真正让我有机会细细端详、喊出它们名字的,实在少得可怜。有时候,我记住了它们的模样,回家怀着福尔摩斯探案的心情,一页一页仔细翻看蜻蜓图谱,却依然无法确定它们究竟叫什么。

现在我能一眼认出的,除了六月里邂逅的杯斑小蟌、透顶单脉色蟌,就只有叶足扇蟌、褐斑异痣蟌和红腹细蟌等有限的几种。雄性叶足扇蟌的中、后足胫膨大如白色的扇子,这让它们飞行起来不像其他豆娘那样轻捷机灵,而是一纵一纵的,带着落叶的姿态。它们停在某片绿叶上的时候,特别像短跑运动员蹲在起跑线上蓄势待发的模样。每次看见,我都想对它们说一句:嘿,哥们,放松点啊,你太紧张啦!

它们雌虫的足部没有“小扇子”,体色微微泛出枯叶红。这种蟌类很容易跟白扇蟌混淆,不过前者的雌雄虫腹部背面黑色,且各腹节端部有白色的细环纹;成熟后的雄性白扇蟌全身遍覆灰蓝色的粉末,这是叶足扇蟌所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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