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完整地感受八月的夏天,只在这个园子里转悠是不够的,还得清晨就去爬山!山脚下的农田庄稼满地,那样舒展开阔的一片绿,与园子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晨雾褪得比园子里慢一些,还有一些沾染了农作物翠绿之色的轻烟笼罩在房瓦之上。抬眼望去,青黛色的群山被雾气包裹,蒙上了一层灰白,山的最外围,氤氲着一缘深紫色,隐约勾勒出每座山的轮廓。
田里瓜瓜果果长得欢。胖辣椒、瘦辣椒,红红绿绿,我们四川人看了就高兴。圆墩墩的葫芦沉沉地坠在枝头,我总觉得里面真能蹦出葫芦娃之类的神秘之物。四野开遍大大小小的黄花朵朵,在阳光下金灿灿的,那是苦瓜黄瓜丝瓜冬瓜南瓜纷纷乐开了花。我觉得它们长得太相像了,好在花友斯弥姑娘教给我一个辨认的妙招:它们的雌花开花之初尾巴上就带了小果,只要翻开看看就一目了然啦。凭借果实认出它们之后再重新打量,就能发觉它们的花叶还是各有特色的。
苦瓜结出的果实粗糙随意,但它们的植株看上去却是最娇弱的:细细的叶柄,小小的花朵,卷须特别长,纤纤柔柔打着小小的弯儿;近圆形的叶片深裂成清瘦的五至七枚,翠绿的颜色在几种瓜中是最好看的。
黄瓜花也是小小巧巧的,相形之下它的叶片显得很大,深绿的宽卵形叶片只有三至五个浅裂;它们的雄花常数朵簇生,配上脆亮的小细溜黄瓜,非常喜人。有时候走得累了,悄悄跳下田畦偷上一两根黄瓜,用袖子擦一擦就开咬,嚼得咔吧咔吧响。
丝瓜花通常比苦瓜花和黄瓜花大得多,盛开时平平地展开成辐射状,有种勇敢无畏的气质。茎和枝干生得粗糙,有一道一道的棱沟;卷须也比苦瓜和黄瓜粗壮不少,还会中途分叉;五至七裂的叶片正面绿得发黑,中间那一枚三角形的裂片总是显得特别长。这家伙植株颇有锋芒,但结出的润绿果实却那么温和圆融,还有如此好的口感,真是深得我心。斯弥姑娘告诉我,农村人往往有个经验,如果丝瓜花早上花瓣翻卷很厉害,一般当天会下雨,“很准”。
冬瓜的花朵跟丝瓜花像极了,但浅裂的叶片没有丝瓜叶那么深重的墨色。丝瓜雌花单生,而雄花往往十几朵聚在一簇。冬瓜花则无论雌雄都是单生的,花梗还被着细密的硬毛,阳光下历历可见。
南瓜花大大的叶片和花冠,是不会认错的。每逢看见它们,总是想起张炜《丑行或浪漫》里那个无比美好的胖美人刘蜜蜡,她身上南瓜花的清香气“能够一瞬间覆盖整个河套”,她做的南瓜饼最好吃。少女时代的她“好像与全村的生灵有约似的,只要夜里一出门,青蛙在脚下跳,猫儿竖起长尾从草垛上蹿下,就连刺猬也慢腾腾从小路上横穿而过。狗儿们有的坐卧有的站立,它们见她赶路匆匆就自觉地远远目送,月光照出一副副亲昵的眼神”。而不需要赶路的时候,她喜欢“咚咚跑上一阵,然后两手倒剪倚树而立,谛听夜色里的万千秘密”。更不可思议的是,当她遭受了无尽的折磨终于找回心爱之人时,“周身肌肤竟然还像南瓜瓤儿似的,细润红火,而且果真透出粉糯糯的瓜香”,她心满意足地在爱人身边写字,“挥动的笔尖发出沙沙声,就像在南瓜花儿盛开的河边上一阵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