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夏日走过山间(3)

采绿:追寻自然的灵光 作者:涂昕


曾经在邻居家的小花园里见到过一只雄性美凤蝶,跟眼前这只蓝凤蝶很像,也是那么潇潇洒洒、衣袂飘飘,施施然掠过,让你半天回不过神。虽然也黑得华丽,但要少一些蓝凤蝶身上的深蓝荧光;后翅比蓝凤蝶更加宽大,而臀角没有那一对红黑斑点。它们的雌蝶有多种类型,有些甚至长了优美的尾突,我还无缘得见。

水边当然也有很多蜻蜓。竖眉赤蜻成双成对地嗡嗡飞舞,时不时头碰头打个招呼。雄虫胸部浅黄,腹部是明艳的水红色,两侧配有黑斑;雌虫斑纹相近,但底色是姜黄色。一只褐顶赤蜻停在岸上一根木桩上,它深橘色的腹部细溜溜的,衬得两对带褐斑的翅膀特别修长开阔,让人觉得它们随时可以超越一切烦恼,飘然飞升到另一层境界中。

再往上走有大片竹林,松林的墨色换作“竹绿”——那是竹子特有的一种绿,这种绿留不住阳光,仿佛它们不会像别的叶子那样反射阳光,而是让阳光彻底穿透过去,把自己照得通体发亮。风吹来,竹子在头顶沙沙作响,一簇簇竹绿色携着阳光摆摆荡荡,把阳光摇动得活蹦乱跳。无数蚂蚱在脚下蹿来蹿去,狂欢不已。“蚂蚱”这个名称听上去快活野性,给人生机勃勃的感觉,可如果深究学名,说它们其实是“某某”蝗虫,可能大家就觉得浪漫全无、满心反感——这也许与我们脑子里“害虫”“益虫”的观念太根深蒂固了有关。其实,你要是抛却成见,会发现它们很多都有着可爱的模样。说两种我喜欢的家伙吧——

稻蝗生得小巧机灵,头背褐色,四肢翠绿,体侧有一条鲜黄的条纹。灰色的眼睛似乎总是斜睨着看人,一副我行我素、不屑世俗的神情。青脊竹蝗乍看之下跟稻蝗很像,仔细分辨,它们的头、胸、背脊都是翠青色,四肢泛黄,黑色的触角细细长长;最重要的是,它们有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一脸的天真无邪。它们都是天生的跳远运动员,四肢矫健有力,一蹦就蹿出去老远;无风的时候,竹林里遍洒噼噼啪啪的爽脆之声,奇妙得让你以为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回响,那是一只只小蝗虫在竹子间欢跳蹦跶呢。

快到山顶的地方,长了几大丛高粱泡,心形的叶子,白色的花。我知道到了明年的二月,它们会结出橙黄色的聚合果;悬钩子属的果子,都是很馋人的。两三只黑边裙弄蝶在这花丛中飞舞,在叶子上爬来爬去,或者围着花蕾打转、反反复复地察看,不知道要搞什么秘密活动。它们算是弄蝶中长得好看的一种了,褐色的翅膀,后翅上像喷了白漆。

大树上的蝉叫声攘攘,低处的断枝上挂着蝉蜕。一只又大又翠的螳螂歇息在高粱泡旁边一束乱草上。我总觉得螳螂这家伙身形奇特,又长了一张尖嘴猴腮的三角脸,似乎很有点奸诈的表情,让人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再加上小时候看动画片《黑猫警长》,对母螳螂吃公螳螂的情节耿耿于怀,更觉得这家伙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惊悚之物。泉麻人在他那本可爱小书《东京昆虫物语》里说螳螂有一个“幽默”的形体:“对算是昆虫迷的小孩来说,螳螂这种东西形状怪异,像违反了常规似的,给人一种不属于收藏范围的印象。”眼前这只螳螂似乎是某种眼斑螳螂的若虫,此刻它正用力翘起尾部,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滑稽了;它是在用这种方式歇凉吗?

爬上山顶,昆虫就更多了。蜻蜓成团地飞,发出细小的嗡嗡声,它们有时候用脑袋两两相碰,算是打招呼,更多的时候追着别人的尾巴跑。瓢虫在地上慢悠悠地爬动,各种剑角蝗跳跳纵纵,绿草笼笼里藏着大大小小的竹节虫。一只橙色的大蝴蝶在山顶绕了两圈,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山那头远去,像是给我们引路的林中仙子——盛夏的山林,万物繁盛得让人顾此失彼、不知所措。而昆虫们就是这芜杂世界中的一条线索,只要有它们出现,就能牵引视线,凝聚焦点。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