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钊踢球很有天赋,但常年拉肚子导致他身体瘦弱,四处求医无果。他跟我吃了两天意大利菜,排泄就正常了,在国际米兰青年队训练的每一天,他都很开心,说从未这样享受过足球。离开米兰回国时,张文钊的行李箱里多了一份意大利专家提供的饮食计划。
我帮助了中国足球希望之星,《体坛周报》国内足球部却从此对我寒了心。他们认为我刻意写很多有关拉肚子的内容,是存心鄙视中国足球,瞧不起他们的工作。
我不是瞧不起中国足球和报道中国足球的人。只是坚持认为,他们不致力去了解足球和鸡蛋之间的客观规律,是一个错误。
中国足球,可以被浓缩进一个围绕足球和鸡蛋发生的故事里。 就像世界上所有浓缩故事,这个故事几乎真实地发生过,只是无法在单单一个人身上对号入座。
故事的发生地不在我家乡那种偏远的小县城。那些偏远小县城,在中国足球史上只是纯粹的看客。
让我们想象,上世纪80年代初,一个省会城市的郊区,或者,城乡接合部,一群年轻人聚在黑白电视机前观看了1982年世界杯。
他们中大多数人为“艺术足球”巴西队折服,为济科、法尔考、苏格拉底美轮美奂的表演而疯狂,也有少数人喜欢上联邦德国和意大利,将鲁梅尼格、保罗?罗西、卡布里尼、佐夫奉为偶像。
这群年轻人在化肥厂的背后找到一块空地。那个年代,中国的空地和中国人的空闲时间一样多(多到没人想到该给下一代留点儿)。他们劳动了整整一个星期,清理完杂草、石头和破烂的水泥砖,整理出一个7人制的比赛场,用4个较大的圆石头摆出两个球门。
他们凑钱买了一个足球。此时,很多原本躲在一旁、没有参加清理场地也没有凑钱的年轻人突然都跑来了。经过各种类型的吵闹,甚至还有过一小撮人抱着皮球威胁退出的表演,最后,在那块场地上,比赛开始了,15人对15人。
双方都有济科、法尔考、苏格拉底的崇拜者,这导致比赛场面乱作一团,皮球总是停留在中场,或是飞到场地之外很远的地方——年轻人通过实践明白了足球运动的一些基本道理:中场最重要;足球射门的机会比篮球投篮的机会更少。
化肥厂的年轻技术员是保罗?罗西的崇拜者。他最先品尝到射门破网的激情。既然本队中场无法提供输送,他就学着偶像,在前场断下对方后卫的皮球然后直扑球门;或者,在禁区内的混战中寻找皮球落到自己脚下的机会发动偷袭……
过了一些日子,1982年世界杯的热力逐渐消减,下一届世界杯需要等待4年,无论是凑钱还是没凑钱买皮球的年轻人,去化肥厂后面空地踢球的积极性越来越低,比赛大多数时候是7对7,甚至5对5。坚持下来的一群人逐渐踢得有模有样,让很多离开一阵又再跑回来的年轻人感到不适应,复又离开。
一个秋日的下午,阳光灿烂,化肥厂的烟囱和化肥厂外墙上的计划生育和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红色标语也像娇艳欲滴下一些油漆。保罗?罗西这天却踢得不开心,后卫们越来越有经验,他在前场断不到球,在禁区里也捡不到便宜。他寻觅了很久,终于!对方中后卫不慎摔倒(场地里后来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些石头和水泥块),保罗?罗西迎着皮球一脚怒射……
皮球飞得很高很高,对于没有立柱、横梁和球网的球门来说,实在太高了……更糟糕的在后面,当皮球在球门后很远的地方落下来——就像一个技艺高超的篮球运动员在压哨时刻从本方后场远距离投出的皮球——经过抛物线长途飞行,它准确无误地落进一个篮子里。
我们故事的女主角终于出场了,她梳着两条黑亮的小辫,穿着蓝花布衣服,默默无声地走在球门背后很远的小路上。如果我们要想象她的身材和面容,一定得参照张艺谋电影的套路,给她一副城里姑娘扮村姑的形象,而不能是相反——能在国外卖座的中国电影,内容都是一系列错位的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