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而言,看画是一种很好的自我安慰途径。只要以一种开放的心态欣赏绘画,就能找到画家所希望表达的,乃至画家本人都不曾意识到的更深层的意义。不论多么伟大的美术作品,如果你没有用心去感受,那么也与观看一幅信手涂鸦无异。相反,即便是一幅平凡的画,只要你以开放的态度去欣赏,也能从中找到可取之处。
在韩国,和我一样毕业于美术专业的大学生数不胜数。在外人看来,我们这些美术生穿着时尚、品位不凡,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然而当我们告别校园、进入残酷的就业竞争中时,却比大部分其他专业的学生更狼狈。
打开那些号称“为年轻人点燃梦想”的就业网站,你可以看到管理、市场开发、IT技术、化工制造、新闻传播、人事、建筑规划等数也数不清的职位,但其中适合美术生,尤其是女生的工作,却寥寥无几。即便是那些专业对口的设计公司,也更青睐服完兵役的男生,而不是女生。美术系的女生,要么为一个月薪5000元的美术馆解说员职位挤破头,要么从事其他薪水更加微薄的与美术相关的工作,要么干脆重回学校继续攻读硕士。
而事实上,也只有在首尔仁寺洞的高级画廊,才能给苦读4年的美术系学生“5000元高薪”。在其他大部分画廊,你首先得经过月薪4000不到的3个月实习期。当你怀抱着“转正之后应该会涨工资”的美好愿望干完实习期,就会在签订就业合同时发现正式工资还是和实习期一模一样。你大可以愤而离职,而画廊也绝不会苦苦挽留,因为门外还有大把毕业生排队等着这份工作。
在我大学毕业的那个年代,大部分美术系毕业生的确就是这么惨。哪怕你英语比别人好、手上有一堆证书,甚至会好几门外语,只要你做的是美术和设计相关的工作,就得朝九晚九地拼命干活,领取每个月五六千的低薪水。在职场上苦苦拼搏了几年,我终于明白我最适合做的事情不是设计,而是美术教育。这件事我做起来最快乐,也比别人更擅长。于是,我便开始在美术教育界闯荡,不知不觉就过了十几年。
别看学艺术的女生外表时尚漂亮,实际上会干的活比工地上的工人还多。比如像我们学工业设计的,除了要懂焊接、会建模之外,还得掌握各种工业材料的特性,同时还要懂得如何用金属、木材和塑料等材料进行机械加工。我们系的女生,操作起砂轮机、钻孔机来,就像吃饭一样熟练。我们最常出没的地方不是时尚秀场或安静的美术馆,而是清溪川街道上林立的辅料店、金属材料店。
除此之外,我们还得具备速写能力、设计能力和电脑操作能力……然而即便我们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也很难找到一家张开双臂欢迎我们成为正式员工的企业。
在刚毕业那几年里,我的生活只有工作。绘画和艺术离我越来越远,看画对我而言也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直到二十八九岁事业上有了起色,我才开始重新有心境欣赏美术作品。长期以来饱经折磨的心,一遇到绘画,便自然而然地变得柔软而天真。尤其是那些画出我心声的作品,更是给了我任何特效药都达不到的治愈效果。
当时,由于上班地点离家很远,我每天都得掐准时间等公交车,才能确保上班不迟到。每当站在拥挤的高峰期的公交车上,我便想起了俄罗斯画家伊戈尔·亚历山大维奇·保罗(Igor Aleksandrovich Popov,1927-1999)的一幅画作。
这是一辆拥挤不堪的早班车。你只要稍微重心不稳,便会整个扑倒在旁边的人身上。有的人正睡眼惺忪地看着报纸,有的人精神抖擞,似乎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忙碌的新一天……这些人看上去那么熟悉,就像是我们自己。看到这幅画,我们一方面会感叹生活的艰辛不易,一方面也会感到一种积极的力量。因为不论我们处于什么样的时间地点,总有许许多多的人和我们一样正在为生活而努力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