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吉普摇摇晃晃开进耶路撒冷城时,毁坏的城市景象让巴拉克大为震惊,所有的公园和花园全部杂草丛生,设有街垒的主干大街上污秽不堪,到处都是炮弹轰炸形成的凹坑和纠缠成一团的电线,很多建筑已被炸成了瓦砾。粗重的混凝土工事和铁丝网封锁住大街,挡住了路,巴拉克不得不一次次绕着它们走。大部分商店都已经关门,仅有几家供应限量食品,人们在其门外排着长长的队伍。居民区附近,妇女们在水车边排队等候,她们手拿铁桶、水壶或者铝罐,很多都牵着小孩或是怀里抱着婴儿。
不过,这类事情在堂吉诃德看来无所谓,几年前在战时的欧洲和难民营中的遭遇,已经让他对这一切见怪不怪了,他早已习惯了这些街垒、铁丝网、路障、炸塌的房屋、长队,以及巡逻士兵的景象,此刻不免欣喜,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圣城内部,这不是他想象出来的耶路撒冷,是实实在在的真实的耶路撒冷!无论哪里他都能看到赏心悦目之处,感觉独特新奇,光辉灿烂。一座由美丽的亮颜色石块劈砍成的石头城,那些石块不是完全的棕褐色,也不是完全的玫瑰红,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一种颜色。后来在他见到的所有景象里,耶路撒冷石头的光辉一直令他难以忘怀。清澈的空气、深蓝色的天空、灿烂的阳光,与特拉维夫那种雾蒙蒙的风景太不一样了。在棕榈树、果树和高大的老遮阳树之间处处都是盛开的鲜花。真是人间的伊甸园,天堂啊!
耶路撒冷!
在初次鹦鹉学舌般口齿不清地祈祷过后,他又开始祈祷,祈祷自己回到了耶路撒冷,甚至在吃一块饼干时,也要来一段死记硬背下来的长祷告:“我们感谢你创造了这块土地,感谢你给予我们父辈这块宽广快乐的土地……在我们的时代迅速重建耶路撒冷,让我们和它一起壮大,在建造中欢乐……”直到只剩下最后一口饼干了,他才不得不全部背完。在犹太儿童宗教学校上小学的时候,他就听说耶路撒冷是天堂的大门,在那里祷告可以直接见到上帝,后来在犹太复国主义童子军小队里,他又听到看到了关于耶路撒冷的歌曲、幻灯片以及电影。而此时此地,他就在圣城,在锡安山 ,在耶路撒冷!蓦然,圣经中的句子又蹦到他脑海里,“当上帝把我们送回锡安山时,我们好像做梦的人……”
但是当他们转入本耶胡达街时,堂吉诃德从他的梦想中惊醒了。当街出现一个巨大的环形弹坑,旁边是一些倒塌的建筑,弹坑周围用警察围栏和高高的铁丝网封锁起来。“天哪,这儿发生什么了,长官?”他问巴拉克。
“大汽车炸弹,几个月前,由阿拉伯人付钱给英国军队的逃兵干的。”
工人们慢吞吞地在废墟上拾捡东西,灾难中倒塌的建筑和被炸开的下水道总管道仍旧在散发出呛人的气味,仿佛是刚刚爆炸过一样。巴拉克把车停在弹坑旁的街上,那名突尼斯士兵跳下车匆匆忙忙走了。“在这儿等着,堂吉诃德。”巴拉克说。他走进一座混凝土大楼,摸索着爬了五段黑暗的楼梯,电梯坏了,楼梯里也没有灯。
“兹夫!你来耶路撒冷了?什么时候来的?”赫尔曼·罗卜的秘书瑞弗卡问,这位曾经圆胖快乐的秘书现在看起来既憔悴又焦虑,好像得了场消耗病似的。
“他在吗,瑞弗卡?”
“他正在打电话。”
“那说明电话线路是通的,很好。”
“他的电话得坚持到最后一刻,他是负责粮食的,你知道。”瑞弗卡笑了一下,笑容暗淡苦涩。
“你们能接通特拉维夫吗?”
“有时候能,我可以试试。”
“我听见是兹夫?”一个穿一身黑西服扎领带的男子从办公室匆忙走出来,一只胳膊搂住巴拉克。“你胳膊怎么了?来这里有什么事?娜哈玛还好吧?”
“赫尔曼,我必须要和特拉维夫通话。”
“把电话号码给瑞弗卡,来,到里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