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所持怀疑态度则强烈得多。她的另一位密友黛安娜·威瑟伯承认道:“这从来不是个真正爱上他的问题,这点让我吃惊。我原来就知道她想在生活中来些浪漫,没想到她会接受一场无爱的婚姻。”沃尔德马·汉森跟黛安娜意见一致,也认为索妮亚答应一个垂死之人不容易,但跟奥威尔结婚并成为其遗稿保管人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她可以接受奥威尔对安妮·波帕姆提议过的,即成为一个文学中人的孀妇,得到其版税及未发表的作品。罗伯特·基(这时已跟简妮塔·伍利结婚)认为所有这些,满足了一个自命不凡、雄心勃勃的女人,她最想要的,便是在文学圈拥有声望及影响力。
奥威尔朝不保夕的状况也排除了性事这一难题。戴维·阿斯特认为一起生活“对双方都完全不现实”。到头来有过两次未同房婚姻的索妮亚在性方面不活跃:“她崇拜作家,但我觉得她不会很容易与人结婚。我还觉得,当他在显然很虚弱情况下向她求婚时,嫁给这么一个很是‘无力作为’的人可能适合她。”布卢姆斯伯里团体的幸存者弗朗西斯·帕特里奇(Frances Partridge)同意阿斯特的解释:“很多人嘲笑地看待奥威尔这次婚姻,也会提醒说索妮亚一直宣称要嫁给一个伟人。我主要把它看作一次不正常的婚姻,因为跟一个卧床不起、也许垂死的人就算结婚,也几乎跟没结一样。”
有些人则相信索妮亚远非出于理想主义和无私,而是被自私的野心所驱使。安妮·波帕姆就觉得她不是个心地仁慈的人,对她嫁给奥威尔感到震惊。小说家弗朗西斯·金(Francis King)是个目光锐利的观察者,他把索妮亚的行为跟她未承认过的对性之感觉联系起来看:
他选择谁也比选择索妮亚·奥威尔强,她对那个男孩(理查德)不感兴趣,而且完全缺乏母性感情。我总认为她根本是个同性恋,但无法接受这一点。她的好友中有很多人,如戴维·普兰特、乔·阿克利和彼得·沃森都是同性恋,因为她觉得不会受到他们的威胁。我不相信她哪怕短短一阵子爱过奥威尔;而他病得很重的事实意味着即使有过性关系,也为时短暂……我对她的看法很差。
既然如此,为何索妮亚在1945年拒绝了奥威尔的求婚,却在1949年接受了呢?她是个爱心无限的弗洛伦斯·南丁格尔还是个唯利是图的凯特·克罗伊?索妮亚后来也对自己的动机感到困惑,她曾告诉伊恩·安格斯:“乔治为什么会娶我是完全清楚的,不清楚的是我怎么会嫁给乔治。”部分原因肯定是1949年时,他是个有钱而且著名的作家,无性要求,而且来日无多。
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索妮亚自然对奥威尔身患重病不知如何应付。尽管他只有46岁,她却对西莉娅说:“跟一个年老有病的人结婚很悲哀。”沃尔德马·汉森1949年秋去看望过奥威尔,他看到索妮亚在情感压力下失去常态,像布兰奇·迪布瓦那样,在病房内来回走动。斯蒂芬·斯彭德曾写道,她根本无法忍受那场未同房的婚姻,对假装爱奥威尔感到内疚,在两人的愿望有冲突时,会变得很无情:
我认为她关于自己的处女感从某种意义上说被伤害了,尽管乔治在住院是事实。另外她发现自己无法真正爱他,即使在他死前爱他短短几周……
她六点左右进来,发现乔治在跟我谈论D.H.劳伦斯的死……“我们来聊些让人高兴的吧。”索妮亚突然像个专横的医院护士那样说。接着解释她得参加一个鸡尾酒会,那天晚上不回来。奥威尔软弱地表示不同意,但她以她那种风风火火的做派撇下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