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听到的中国高射炮的声音和黄浦江里日军军舰射中国飞机时,那种漫无标的的不绝的杂乱之声完全两样,中国的炮兵开得那样的准确,每一发炮都打得离日机那样的近,有一架日机被打中而受了伤,几乎要倾落到地下来,结果却狼狈遁走了,但是比其他两架要迟了一个钟头才逃脱。据说在中途是降下经修理过了。
在历次遭空袭时秩序都能这么的好,居民能这么的沉着镇静,这都是要归功于从前一次的防空实习的。
虽然日机是不绝的来轰炸,这里的一切却平静一如往昔。政府机关方面,下至警察所,上至五院及各部,都照常办公,职员绝无弃职离京的,并因“非常时期”工作只有紧张而时间延长,商店也均照常营业,只有夫子庙那一带的茶楼酒馆和其他娱乐场所都关了门,因为这些场合,现在是再无问津者了。
看到这种平静的状态,一个刚来南京的游客,如果他没有注意及路旁的避弹窟,真是不会相信,这个城市曾是数星期来以至眼前,不知多少回遭日机轰炸过的,炸坏的路都连夜修复了,中央党部和下关那一带被炸区域,满眼秃墙断壁,残迹犹在。
我们还会去看过好几个被炸毁的区域,本来都是居民稠密的热闹所在,现在只剩得悲惨的一堆堆破砖败瓦了。
南京虽然时时有炸弹袭来,然而南京的居民,却镇定得如同住在上海租界上的人一样。
另有一篇中国记者陶镜寰刊于1937年10月19日《辛报》上的文章《首都空袭中的形形色色》更有意思:
首都空防警报计分五种,为空袭警报,紧急警报,解除警报,毒气警报,火灾警报,各以器具声响区别之。
首都首次遭受敌机空袭为八月十五日,遭受敌机夜袭为八月廿五日,轰炸最剧烈为九月十九至廿六日。
敌机赴首都夜袭,仅八二五一次,嗣后即未敢冒险牺牲。
九一九至九二六一星期中,敌机袭击首都,至为剧烈,全市商店,均困危险,令入防空壕避难,以致不能营业,唯酒馆业中山北路之岭南酒家,中央商场之厚德福,夫子庙之别有天等则仍照常开门,多数不怕死而好吃之客人遂趋之若鹜,故该数家酒馆,莫不利市三倍,而账房伙计亦均喜笑颜开。
首都防空部队,射击异常准确,余曾目睹敌机两架,被我高射炮击落,但见敌机中弹后,全身起火,机首下向,机尾朝天,迅速坠落,疾若奔电,转瞬之间,即坠地焚毁,同时机身附着之炸弹,亦于空中爆炸,机中零件四散落地,机中敌人亦随弹片飞裂,无劳我红十字会棺木为之收敛矣。
敌机在首都上空被高射炮击落者第一次为九月廿五日坠落于城内王府园索姓宅内,因索姓全家去乡,故未伤人。
全面抗战发动以后,首都房东,均自动停止收取房租,一般市民,既无房金之催索,复无电费之支出,深觉留京不特毫无危险,反有种种权利可享。
夫子庙著名茶楼奇芳阁,因惧轰炸停业,多数吃茶朋友,均望门兴叹。
敌机残骸,均分地陈列,首先陈列于第一公园烈士祠者为重轰炸机一架,各种零件亦附设陈列。因之前往观览者,日数万人,遂形成超纪录之繁荣。
近有人提倡,以为电影为教育之一种,首都影院自战事发动后,即停止献映,殊属影响宣传,亟应选拔关于革命,战事,冒险,科学,爱国,各种名片在各影院放映,以便提高国民爱国情绪。
某报广告部职员赵某,因敌机曾在国府路投弹,夫妇偕往观察,未及归家,敌机又至,乃趋避于公共防空壕,迨警报解除,平安返家,竟不得其门而入,盖已为敌弹光顾,财产荡然,仅余随身衣裤,于庆幸生存之余,仍有啼笑皆非之感。
某次京空战正剧烈时,突见一机受敌机之袭击受伤下降,余正为该机中我方战斗员危,忽睹机中有人跃出,俄顷而有一白色物件,逐渐膨大,跃出之人,坠在白色物下徐徐下降,因知该物必为降落伞,事后闻悉,天降落伞者,系已经击落敌机陆架之空军勇士乐以琴也,此役仅受微伤,现已痊愈,当又在追逐敌人效命疆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