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乌托邦与旧日子(1)

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 作者:冉云飞


怀想自己喜欢的时代,臆选自己心仪的时空,是件美妙而伤感的事。美妙是因为世事仓皇,浮生不易,欲海腾浪,居然还有这等事情让我们挂怀。仿佛老迈之秋,依旧葆有对青春的渴慕与回忆,以及打望美女的热情。伤感是因为那个时代已邈远逝去,或者引颈企望,也不曾到来。更为残酷的是,终人类所有世代,都不可能有让你心仪的时代,这是完美主义者应付的代价。完美总是被缺陷教育,这是时代留给完美主义者的遗产。对于耽于幻想的人和完美主义者来说,没有谁对置身其中的时代感到满意,就像不少已婚者,始终感到自己缺少真正的另一半,从而让自己在幻想中成为旷男怨女。

臆想自己生活的时代,虽是不着五六的空想,但终究不用支付额外的费用,尤可满足一时的幻觉,正有间隙疗伤的效果。投入不多,精神产出倒还不少,故乐为此种游戏者,虽不像目下网上的“普鲁斯特答卷”般流行,倒也不乏其人。对于外国的选择自己生活时代的臆想者,我曾在拙著《像唐诗一样生活》的序言里说 :“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朝代,好比你

做谁家的子女,由不得自己。等你知道是谁家的子女时,已经无法选择。因此选择你愿意生活的朝代,只是臆想的游戏。把戏虚妄,但也不乏臆想者。英国史学家汤因比喜欢生活在 9 世纪唐代的新疆北部,而写了《蒙元入侵前夜的中国日常生活》的法国汉学家谢和耐则愿投生在 900 多年前的南宋临安城。汤因比的理由不明,不好妄揣;而谢和耐说他喜欢南宋临安日常生活的细节,看来他是把学问做到了热爱的程度,这也是西人,尤其是法国人的不少史学著作有趣好看的原因吧。”二位大学者喜好的时代,都与中国有关,大抵他们也有惑于“异域情调”的时候吧。这倒是人情之常,与我们俗众无二,让人生出亲切感来。我常看那些见国外友人礼节性地说几句中国的好话,就高兴得像吃春药一样叫床的人,仿佛那些说中国好的套话,是颗对他胃口的上等发情药丸。以至于产生些怀柔远来使蛮夷心悦诚服的幻想。我劝这样的人,最好是洗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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