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12月中旬,武汉大学放了寒假,沈从文回到上海看望九妹沈岳萌,那年9月他通过陈西滢的关系,去武汉大学中文系任教。过了元旦,他去看望也频和丁玲,家里多了小孩子就显得热闹,但是话题转到各自的生活现状和未来的打算,便话不投机,这一年间他们变化都很大,愈行愈远,已经是两个不同圈子的人了。小孩子要吃奶粉,要请奶妈,从文感觉到他们日子的窘困,看到也频还穿着短衣在外边跑,就把一件新海虎绒袍子借给他穿。他比他们过得好些。
1931年1月17日,也频一早就出去了,说是下午要去东方旅社出席党的秘密会议,但是直到天黑也没回来。丁玲焦急起来,“屋外开始刮起风来了。房子里的电灯亮了,可是却沉寂得像死了人似的。我的神经紧张极了,……我不知在什么时候冲出了房,在马路上狂奔”。她想到左联党团书记冯乃超,就跑去敲他家的门,但是没有人来开门。她站在马路上大声喊,但是房里听不见,灯也熄灭了。夜深了,丁玲“疯了似地又跑了起来,跑回了万宜坊。房子里仍没有也频的影子,孩子乖乖地睡着,他什么也不知道啊”!冯乃超后来回忆说:“我那时住在一家煤炭店的三楼,因为天气冷,门窗关得很严,她在楼下叫门叫了许久,也许是不能大声叫吧,我竟没有听见。第二天清晨,丁玲又来找我,我才知道发生了这个事件。”
1月18日是星期天。丁玲等不到天大亮又去找冯乃超。乃超带她去找冯雪峰,雪峰说:恐怕出问题了,柔石被捕了。丁玲脚步沉重地回到家里。沈从文带来一张便条,用铅笔写在一张黄色粗纸上,那是也频的字迹。消息证实了,他被捕了。他被捕的东方旅社地处公共租界,如果引渡给国民党当局,就会更加麻烦。下午,闻讯赶来的李达、王会悟夫妇把丁玲母子接到家里。李达已于1923年脱离中共,在上海法政学院做教授,但仍然同情中共的主张,并尽可能地帮助一些中共党员。
1月19日上午,江苏高等法院第二分院开庭审理。柔石的好友王育和在1962年5月写的《柔石烈士被捕、营救及牺牲经过》中说:“上午开庭,我自己因请假手续来不及做,就请林淡秋去旁听。中午他回来说,这件案子案情重大,同案被捕的有二十多人,胡也频、冯铿也在内,别的多不认识,对这案子关怀的人极少,旁听的人没几个,也都与此案无关,出庭的律师只张横海一人。开庭时,法官宣读了被告姓名和罪状后,龙华警备司令部派来的人就提出强迫要求,把全部案犯引渡到龙华去。当时张横海依法提出抗议,凡在租界内发生案件应由地方法院审讯处理,不得任意引渡。但孤掌难鸣,法官亦难主持公道,在警备司令的淫威之下,接受了无理的要求,被告23人在高喊反对无理引渡的口号中,一个个被迫送上囚车,开往龙华监狱中去。”龙华监狱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看守所,关押要犯的地方,有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