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看毛泽东,主要话题常常是古代文学。她后来回忆:“他给我的印象是比较喜欢中国古典文学,我很钦佩他的旧学渊博。他常常带着非常欣赏的情趣谈李白,谈李商隐,谈韩愈,谈宋诗,谈小说则是《红楼梦》。”当时延安知识分子很少,文化底蕴深厚的毛泽东难求知音,敏感的史沫特莱就感觉到他有“一种精神上的卓尔不群”,“他的精神内向,使他落落寡合”,这样,丁玲便成为一个较为理想的谈话对手。但她“常常感到自己的旧文学底子太薄,不足为他谈话的对手,因此多半是我听,他讲,我以能作为他的听众而感到高兴”。毛泽东渊博的学识和高超的见解让她深深折服,崇拜景仰之情贯穿一生。
有时毛泽东一边谈话,一边用毛笔抄几首他自己填的词或者他喜欢的词,有几首就给了丁玲,其中有1925年作的《沁园春·长沙》,1927年的《菩萨蛮·黄鹤楼》,1935年的《念奴娇·昆仑》和《清平乐·六盘山》,1936年的《沁园春·雪》等,都写在毛边纸上。笔者见过丁玲收藏的毛泽东诗词手迹的复印件,与官方的权威版本稍有不同。《沁园春·长沙》的最后两句是:“向中流击水,浪遏飞舟。”《菩萨蛮·黄鹤楼》最后两句是:“举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念奴娇·昆仑》的开头是“试问昆仑:为谁来装点许多银物?”末尾“安得倚天挥宝剑”一句,将“挥”字改为“抽”,接下来是:“把你挥为三截:一截遗欧,一截遗美,一截留中国。太平世界,环球一样凉热。”“一样凉热”原为“同此凉热”,又将“同此”改为“一样”。《清平乐·六盘山》末两句是:“今日长缨在手,他年缚住苍龙。”《沁园春·雪》中是“绝代姿容,成吉思汗”。各首只写了词牌,无题目,《黄鹤楼》一首连词牌也没有。另有一首词为:“洋场十里明如画/灯前走笔难成话/也得一长篇/风来听我宣//繁花三月暮/人在春深处/不要问繁花/单单送彼家”。不知出自谁手?
朱正明记得,在丁玲“一本普通纸张装订好的小册子”里,“有许多人的题词。毛泽东亲笔写着一首很长的诗词,是他以前写给亡妻杨开慧在生前的一首旧词。我只记得那是一首美丽的而且是充满着革命的雄壮情绪的诗……”
丁玲还请毛泽东抄写了给她的《临江仙》词。抗战爆发后,她为防失落,把毛泽东这些手书寄给重庆的胡风代为保管。胡风1939年7月3日收到,《胡风回忆录》中说:“收到了丁玲寄来的一包稿子,其中有田间的诗和雪苇的论文,还有一份用纸包得很仔细的用毛笔写的旧诗词,一看内容我就明白了。丁玲怕在战乱生活中将主席给她亲笔书写的诗词遗失掉,特地托我为她保存。我深感这责任之重大,就赶快将它装在一个牛皮纸信封里,上面写上‘毛笔’两字放在我装重要稿件的小皮箱里,这样,可以随时拎着小箱子去躲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