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5月16日同周扬步行出发,晚上参加区干部会,一点才睡,腰疼腿疼。17日搭乘一辆装行李的大车,晚上到曲阳,住县委机关,急匆匆去游恒山岳庙,想看大殿里陈道子的壁画,可惜天色已晚看不清楚。18日早晨走得匆促,把借范瑾的一支钢笔丢了,中午才发现,懊悔不已。晚上到定县,住县委机关,又去孔庙走了一趟。19日休息,上午去联合中学做报告,下午睡了一觉,又去博物馆走了一趟,晚上和周扬去看刘仁,听收音机,玩扑克。20日到安国。21日过博野。22日住肃宁,下午“得半日之闲”,读完一本《恐惧与无畏》,并补写日记。23日中午到区党委,下午和周扬拜访冀中区委领导人金城、军区司令员孙毅。24日参加区文协座谈会。26日参加土改座谈会,看方纪。27日接晋察冀中央局副书记刘澜涛来电,回行唐参加讨论。28日晚6时坐汽车出发,29日早8时抵行唐县,“这里很热闹,全部的人马都到了这里。我一整天夹杂在这里面,并不感觉舒服。我的不群众化,我的不随俗,是始终没有改变,我欢喜的人与人的关系现在才觉得很不现实。为什么我总不能在别人发生趣味的东西上发生兴趣,总觉得大家都在学浅薄的低级的趣味”。
丁玲捎信把陈明找到行唐,陈明跟着丁玲回到抬头湾,6月14日致祖林信说:“本来我打算很快再到前方去的,但现在不了,因为时代青年社的人全不在家,肖三也搬走了,妹妹进了学校,而你母亲一个人住在这里写长篇小说,那是太寂寞的,所以我不走了,在这里也还有旁的事可以做。”
陈明要给丁玲创造一个更好的写作环境,调换了一处环境幽静的大房子,丁玲有一张小桌子、一盏小油灯,偶尔可以点蜡烛,写累了就和陈明下跳棋,用黄豆和黑豆当棋子。每人每天供给标准是一斤六两小米,吃不完就拿到集市上换大米白面。陈明安排伙食,早餐麦片粥,中午白米饭,晚上是小米粥,拣些碎煤回来,省下柴火钱,买点肉、蛋改善生活。来往的朋友主要是《时代青年》的康濯、吴小武(即萧也牧)等。这段日子是丁玲、陈明继1944年延安边区文协之后,第二个安定写作的时期。
丁玲十分投入,她说“只写章品出场一节,就花费了一个多礼拜,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因为他是作为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出现的。在写作过程中,常常发生一些苦恼,有时把自己脑子里和箱子里的‘材料堆’都翻光了,也凑不上来,因为自己还不够熟悉。我写东西有个毛病,如果写不完,往往是不吃饭不睡觉,直到完成了,才顿时开朗轻松了”。
章品在小说中的戏不多,却是个重要人物,丁玲把工作组扭转局势的重任赋予他,章品在41章出场,(这时的局势是“光明还只是远景,途程是艰难着啊!”)这一章的题目是《打桑干河涉水过来的人》,42章的题目是《县宣传部长章品》,暖水屯的土改工作自此打开局面,走上坦途。丁玲用章品解了暖水屯的难题,也解了自己创作的难题。
在1946至1947年的华北,国民党力量仍很强大,国共两党拉锯战,温泉屯农民既渴望翻身分土地,又犹疑胆怯顾虑重重,甚至分了东西还要给地主送回去,《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细致地表现了这一特定时期特定地区,农民对于土改的矛盾复杂心理。所以丁玲一再说,农民要翻身,首先要翻心,翻不了心,就翻不了身。所谓翻心,就是觉醒,觉悟,就是改变千百年来形成的历史观念,下定决心跟共产党走。
丁玲在创作中首先关注的是人,她用眼睛观察,用脑子思索,想细致表现土改斗争中人物的命运,人物性格的复杂性。及至黑妮受到批评,她才变得小心谨慎,中规中矩,时时以政策条文作为尺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