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拥有广大读者群,丁玲十分关注他,既在一些文章讲话中指出巴金作品的时代局限性,更希望他跟上时代步伐向前走,她写了《跨到新的时代来》之后,“一月多来,都有一种歉仄”,觉得“分析不够”,“有点疏忽”,“尤其有一个地方可以使人怀疑我将你与张恨水放在一起了”,赶紧给巴金写信做解释,说“我个人觉得你的文章是好的,是起了桥梁的作用,是起了进步的作用的。即使在现在也还有它的作用的。……但我以为很多读者满足于你过去的作品的思想水平,那就是不够的了”。她两次用了“诚恳的希望”,说希望巴金写出“新的作品,用你新的作品去提高你的读者”。又在另一封信中说:“我鼓励你写下去。一个作家长期的对人生有着透视是不容易的。这不是下几天乡就可以获得的。你若是愿意走动走动,我欢迎你来北京,或者由我们送你到东北去看看。或者你先写点知识分子,在转变中在改造中的知识分子。我以为这还是可以写得很好,而且也还有用的!”
1952年2月,全国文联组织战地访问团去朝鲜前线体验生活,巴金报了名。出发前,丁玲请他吃饭,说你很有才气,但缺乏对工人农民和战士的了解,缺乏这方面的生活,你熟悉的还是封建大家庭里的人,是《家》、《春》、《秋》里那些人,这次去朝鲜你了解了志愿军,有了生活积累,一定能写几篇好作品回来。当时有人劝巴金去工厂,巴金认为去朝鲜更锻炼人,丁玲也赞成他去朝鲜,要他“到各处看看,然后找个回国部队跟着回来”。丁玲还告诉巴金,她安排曹禺去了工厂,因为他是写剧本的,需要比较长期的生活积累,去朝鲜一年半载,写不了剧本。
对于老友沈从文,丁玲虽然心有芥蒂,但从进城起一直到1955年落难,沈从文几次向她求助,她都帮了忙,并一直鼓励他向前走。
受到郭沫若批判沈从文等自由主义作家的影响,1949年1月,北京大学校园里出现了《斥反动文艺》的大字报,教学楼挂出“打倒新月派、现代评论派、第三条路线的沈从文”的大幅标语。在国文系任教的沈从文极为惊恐,精神紊乱,3月28日用剃刀划破脖颈,割伤两腕脉管,又喝了煤油,幸被长子龙朱发现送医院抢救,后转入精神病院疗养。刘祖春把沈从文的自杀,归咎于郭沫若“《斥反动文艺》对他的评价与丁玲的态度”,说这二者“有某种一致性”,成为“强加在”沈从文头上的“政治压力”。所谓丁玲的态度,是说1949年3月上旬的一天,沈从文到北池子去见丁玲,受到了“一种非同寻常的冷淡”。但是丁玲3月尚在沈阳,而且3月13日沈从文给张兆和堂兄张鼎和烈士,1936年牺牲。的女儿、进步学生张以瑛写信说:“如还以为我尚可争取改造,应当让我见一见丁玲,我亟想见她一面。”
对于沈从文1949年春的“疯与死”,近年清华大学解志熙教授有新的分析。他说:政治的压力确实存在,但“未必是唯一的原因,甚至有可能不是主要的原因”,郭沫若的文章发表于1948年,“而沈从文直至1949年2月接受北平《新民报》记者采访回应郭沫若的批判时,仍然表现得从容如常,看不出有什么紧张”。解志熙认为,沈从文由于与小姨子曾有过一段暧昧关系,导致家庭出现感情危机,张兆和要离家,甚至引起他最好的朋友卞之琳的责难,“如此等等因缘于感情问题而来的内在压力,恐怕就成了沈从文3月28日自杀的导火索”,“外在的政治压力和内在的家庭——情感危机同时俱来,于是外来的政治压力便成了掩饰内在的家庭——情感危机的恰当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