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6月8日丁玲抵达北平,6月10日就去看望沈从文,半月后又约了何其芳再次看望。丁玲1980年2月同叶孝慎等人谈话说:“1949年我到了北平,洪深跟我说沈从文很害怕,怕共产党杀他,你是不是去看看他,叫他放点心。我就约了何其芳一块去看他,何其芳是京派嘛,沈从文、萧乾、严文井、卞之琳他们都是京派作家嘛。他拿来一个药盒子给我看,叫‘鸡鸣散’。他说早晨一起来,就在门口看到的,是给他一个警告,鸡一叫他就完了。”
丁玲两次探视,沈从文并未感受到“一种非同寻常的冷淡”,对丁玲的印象也决非“大失所望”,否则这个“不懂得趋炎附势”的凤凰人,绝不会再与丁玲交往,更不会一遇难处就向她求助。他实际上把丁玲视为新政权文化界领导层里,能说得上话的第一人选。
1949年9月8日,他给丁玲写了一封3000多字的长信,详细述说了几个月来痛苦矛盾的心情。张兆和5月10日进华北大学,沈从文担心学习结束她会弃他而去,在信里说:“只要她在北平做事,我工作回来可见见她,什么辛苦会不在意,受挫折的痛苦也忘掉了。一离开,不问是什么方式,我明白我自己,生存全部失败感占了主位,什么都完了。我盼望你为公为私提一提这一点。”冬天,张兆和被分配到北京师大附中做语文教员。
1950年4月,沈从文到华北人民革命大学学习,学校位于西苑,靠近颐和园,9月他去云松巢看望丁玲,年底学习结束写了学习总结,第二年秋天他将这份总结修改后加了题目《我的学习》,请丁玲转给报纸发表,作为自己的公开表态。文章11月11日刊登在《光明日报》上,他深受鼓励。沈从文去四川参加土改前,向丁玲征询注意事项,丁玲告诉他:“凡对党有利的事就做,不利的就不做。”丁玲也在1950年11月为《胡也频选集》写的序言《一个真实人的一生——记胡也频》中,回忆了沈从文与他们曾经的友谊:把新海虎绒袍子借给也频穿,为营救也频忙前跑后,去南京找陈立夫等。
1951年11月,沈从文修改完5000多字的小说《老同学》,这是他解放后的第一篇作品,先是在1952年1月15日致信张兆和:“你可把文章看看,如觉得还好,就给什么刊物发表,让丁玲处理也成。”8月18日再寄丁玲:“是去年11月在四川写的,5月中寄到一个报纸编辑处,搁了4个月,现在才退回,望为看看,如还好,可以用到什么小刊物上去,就为转去,不用我名字也好。如要不得,就告告毛病。多年不写什么了,完全隔了。……你如有钱,望为借100万,也派个人送到博物馆那边,我因特别事急要钱用,大概可分两次还你。”口气坦率,毫无客套。丁玲立刻让人把钱送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