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时代好像是不需要文学了。因为文学的许多功能被其他东西取代了。精英文学的读者越来越少,人们不再相信文学,文学对社会的推动作用,对心灵的净化,没有人再相信。文学批评家、文学博士、硕士不读文学作品的大有人在,他们的所谓研究是从网上搜集他人的成果,改头换面。文学研究对许多人来说,不过是个饭碗。对文学作品没有根本的兴趣和阅读欲望,更谈不上热爱。在文学中汲取愉悦和精神激励几乎绝迹。但是,我们不必怨天尤人,我不认为不热爱文学就是一个民族的堕落和欣赏水平的下降。诚如博尔赫斯说的:许多年间,几近无限的文学只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我说,在一个阶段,文学只集中在一部分且是极少数人身上。许许多多的作家、写家根本就是与文学无缘,写了白写;另一种是读者,文学也是属于他们中的少数人的。这没有什么不对。需要文学的人永远需要,不需要文学的人永远不需要。让文学成为大众生活的想法是荒唐的、原始的。可以看到艺术的起源:一个猎手拿着刀,在石头上刻下了他们狩猎的场景,非常简单,那时的猎人,人人都可以是画家。但后来呢?当绘画进化之后,出现了油画、版画、水墨画和各种画派,绘画就需要极强的技巧了,绘画这门艺术就掌握在极少数人手里了。你今天用刀在石头上刻那些简单的东西,注定无法成为艺术,或者高级艺术、当代艺术和精英艺术。反映猎手生活的不见得是猎手,这与艺术的初创是完全不同的。艺术成为一门越来越精细的学问,文学也是。
需要文学的理由是充分的,因为作为一门艺术,必须有传承人,文学这种复杂的语言活动和思想特征,是人类生活的一部分。因为需要思想,所以需要文学。过去文学的一部分娱乐功能被其他东西取代了,可是文学中的思想和理想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越是在消费和世俗时代,精英们越是需要借助文学或者说躲在文学的城堡中,坚守并显示自己。文学与伟大、崇高与尊严结合得越来越紧,且难解难分。在当今时代,政治精神的角落感和呜咽感,正是文学或者精英文学所发出的,犹如警钟。因而文学借助于这种发声,表达极少部分思想者的忧虑、愤怒和屈辱。文学过去是市民的、消遣的、勾栏瓦舍的,现在不是了。这是社会动荡分化发展淘汰逼出来的。这种角落的和呜咽的写作,表明文学作为珍贵的遗产被少数人保存下来了,文学就像被保存的火种,现在也许不需要,将来某一天我们会需要,并有可能造成地震般的爆发和燎原之势。这是指它对社会改造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