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我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昨天晚上我可以说是挥汗如雨啊。

“是吗？”我问。我总是掩饰自己的情绪，哪怕最细微的情绪，何况对她这样一个女孩子……

“当然不是太糟，有一次我也是喝了酒，和一个男的走，第二天我们就嚷嚷着互相赔偿精神损失费，还在争论吐在卫生间的是西红柿还是茄子。他非说是西红柿，我非说是茄子……”

“有时候喝多了除了舌头哪儿都是软的。”

“可不……后来我们争论来争论去就笑场了。”

“你们现在年轻的姑娘都这样是吗？”我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我想问的。

“怎么样？随便在外面找个男人上床吗？”她说。

我并未回答，不置可否。

“我怎么说你反正也不会信……”

“什么？我不懂……”我是真的有点儿搞不懂这些孩子了。

“有些我也爱过，甚至为数不少，但是那种事情之后总是不了了之，这方面我是个名牌大傻子。”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值得相信的，我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儿现在的孩子，她们就算不为任何感情地去挥霍生活，这也没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刘虹，大概我和第一个妻子的孩子也快要这么大了，估计她会被别的男孩儿诱惑，可现在我永远不必这么担心了。

“算了，也不必觉得怎么着。”在我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这个姑娘接着说，“总之呢，放心，大叔，我不会爱上你，如果有一天我们还在那间酒吧碰上那也是个挺好的事儿，我们没准儿还能一块儿喝一杯。”

她这么说的时候，好像我们已经在那间酒吧碰上了。我希望她得到爱情。

“哎，真是说得挺多了。”她说，“再这样我就尴尬了，这回该走了。”

“要不我开车送你吧，至少请你吃个早点，汤汤水水的那种。”

“我不习惯和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吃东西。”她咯咯一笑，好像这句话是她的发明一样。我想，好吧，两个人走到客厅，我在想，要不要拥抱一下，毕竟在很短的一个瞬间，我们互相找了点儿乐子。但是我并没有那么做，我愚蠢地说了一句——再联系。

接着就是防盗门紧紧一关的声音。我感到一种莫大的轻松和空虚。这和刘虹的不辞而别是那么的不一样，如果当初刘虹也狠狠地摔一下防盗门的话，我就会惊讶地发现我们的关系真的已经结束了。可她就那么走了，看上去随随便便的，我甚至都猜不到她用了哪只箱子，这也是我至今无法正视的原因，我的内心仿佛堵了一团模模糊糊的雾一样的东西，常常叫我喘不过气来，我说不清楚还有什么需要解决的，一切就像一只悬挂在空中的硕大球体。

而接下来，我又做了一件叫我自己觉得更恶心的事儿，我竟然走到窗帘背后，从我26层的落地窗望下去。我大概是还想看看那个姑娘，以至于我以为我会看到一团红艳艳的东西，但是事实上，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有。下面车来车往，时间已经快一点了，街上的阳光看上去有些刺眼，秋日的明亮的阳光。我被自己吓了一跳，我怎么会想到秋日的明亮的阳光这么几个字，险些回忆往事。我于是咳嗽了一下，很大声的。在我这间空旷的客厅中，这一声听上去特别虚张声势，并且，最终打破了这种僵硬。接下来，就是我不停地在这间客厅走来走去，我开始抽烟，整个人都有点烦躁，我觉得我想看到点什么，随便看到点什么，不管看到的是什么，只要被我看到了，就好。真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