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头缓缓向左边的方向看去,如同电影中的慢动作,远处的那些山和冰川像是一头头白色巨兽,也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我又转回头向右看,右边雪脊由于常年被风吹,形成了破碎的、不规则的齿状边缘向空中着朝南延伸,加上头顶上那些云急速向前漂动的旗云,我站在那里时,让我恍如有种身处在古代破旧战船上的感觉。只是我背对着船头,而船正带着我一个人朝相反的方向前进。
我将茫然的眼神收了回来,收到我的脚下,我才发现自己一点没动,并且像块岩石一样僵硬无比。这时,一种被人遗弃的孤独感正从我内心沿着山脊一点点向四周漫延开来。
我意识到在这个下午,整个东北山脊上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处在一个惊慌失措的巨大落差之中。我开始诅咒起丹增,接着又咒骂起自己。我闭起双眼,接着那“死亡”两个字,突然在我脑海中变得像刀刻般清楚,这时,我感到身上涌起一阵阵寒意。
其实,死亡的阴影从我还没离开家门时就已出现了。2009年3月26那天凌晨,就在我离家出门的三天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人对我说,我们珠峰冲顶的时间是5月14日。醒来后,就一直在琢磨这个梦。
“514”的谐音正是“我要死”三个字。虽然我从不相信迷,但那个梦里的数字如此精确和清楚,毕竟还是让我有些担心。为此,临行前,我特地写了一封遗书放在办公桌抽屉里,并对着镜子留下了一张半身照片。
而更加诡异恐怖的是,当桑珠在海拔6400米前进营地宣布我们攻顶的时间恰恰与我梦中的时间惊人地巧合。从那天起,从不怕死的我,也一路处在忐忑不安中。
尤其,今天凌晨1点从海拔8300的突击营地出发不久,在攀登珠峰著名的“黄色地带”上端第一台阶处时,在昏暗的头灯下,我曾亲眼目睹一个队友被一块落石砸中,然后软绵绵倒在夜色里的情景。接着,又在攀登更高的第二台阶时,看到貌似一名女队友滑坠一个崖槽间,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的样子。当时,我就想,第三位挂掉的,可能就会轮到我了。
从15日晚上,我从海拔7900米的2号营地开始用氧气时,就觉得氧气面罩这次似乎就像与我较上了劲似的,接二连三地出问题。好在一路虽狼狈不堪,却也都硬挺了过来。
只是这次,自己的运气似乎已经用到了尽头。因为我知道,在接下来的路上,我要独自面对的是珠峰在这个高度上五大杀手的联袂挑战:低压缺氧、高空风、低温高寒、脱水、崎岖陡峭的地形。
其中的每一个都足以让人命销魂飞。
低压缺氧,它是珠峰上公认的第一杀手。地理课上我们学过海拔越高,气压越低,氧气越少。珠峰8000米以上氧气的含量通常只有海平面的四分之一或五分之一。在高海拔地区大气与肺泡中的动脉血氧分压之差会随着海拔高度的提升而缩小,直接影响肺泡气体交换,也使血液和组织动脉血氧分压降低而导致身体内机体缺氧,造成的高山综合症也就是高山病。其中最常见也是最致命的是急性高山病、高山肺水肿和高山脑水肿,发作时如果不能及时下撤,必死无疑。
1960年春季中国登山队攀登珠峰,一位兰州大学学水文的名叫汪矶的学生,在海拔6400米的前进营地猝死,经过解剖,证实是颅内出血,就是因为缺氧导致的。
曾有医学专家随登山队员攀登高海拔雪山并做过测试,得出的结论是脑及感觉器官的功能对缺氧最敏感:海拔5500米以上高度的急性暴露,己可能使部分未经高空锻炼的健康人发生意识丧失,意识保持时间只以小时计,中间还会经历意识紊乱阶段;人在海拔6000高度,意识虽仍存在,但实际己处于失能状态;海拔7000米急性暴露,仅数分钟肺泡气氧分压即已降至临界水平,相当一部分人可在无明显症状的情况下突然丧失意识,但少数人仍可坚持一段时间;海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