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我的处女攀(4)

永无高处 作者:青衣佐刀


能看出走在前面的老李和“老革命”体能消耗的很厉害,每走一步,几乎都要停下,双手支撑在双杖上,弯着腰喘上几口。我走到老李面前对他说,“不行,就下撤吧?”老李向上看了看,半晌,然后盯着我的眼睛说,“走吧。”

“老李,你的背包太重,不如和协作商量一下,加些钱,让他帮忙背一段。”“老革命”在老李的身后说。“老革命”本名孔兵,其实比我和老李都小,他在南京某高校工作,还是当地一家企业的大股东,头脑聪明,为人十分灵活。

老李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将背包交给了协作老幺。无疑这个举动,让老李的自信心和自尊心受到打击,看着他的状态,我有些担心起来。

因为天气原因,原本在C2休息一下,当天就下撤到BC的计划变成了在C2宿营,19日才下撤。这一计划的改变,使好几个山友在第二天产生了严重的高反。19日那天早晨,号称杨铁人的玉溪山友杨雪松,也是被两名协作用地垫拖着下山的。

当下撤到C2与C1之间,需要横切走Z字型那个陡峭的大雪坡时,前面的老李,突然滑坠。急切下,我本能迈出一大步想拉住他,可是,不但没能拉到老李,却一头向下栽去。就在自己身体失去平衡的刹那,感到左腿关节内侧一阵撕裂般的剧疼,心想,这下完了。好在雪坡上全是软雪,它止住了我的滑坠,否则在雪坡的右下方就是一条横着的巨大冰裂缝。

但左腿副十字韧带还是被严重拉伤了。20日那天早上上厕所,腿疼的根本无法下蹲。好不容易蹲了下去,完事想站起来时,疼得自己已满头大汗,连内衣都湿了。而当时气温是在零度以下,这时,我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就赶紧找到新登协的徐坚老师。那年,登山大会没有为这次活动配备队医,于是徐老师亲自动手为我热敷,随后又做了40分钟按摩。其实,这是错误的治疗方法,正确的治疗方式应该是一下到大本营后,立刻用毛巾包裹冰雪进行冷敷,然后用绷带适当用力包裹损伤部位,防止肿胀。24小时至48小时后,再拆除包扎,然后再可以热敷或用较轻的手法对损伤局部进行按摩,最后再外贴活血和消肿膏药。可那时自己毫无经验,热心的徐老师一天中共为我做了四次按摩,这无疑对我的伤痛更是雪上加霜。

下午,本来挺平静的营地突然起了一阵骚动。营地里的人们议论纷纷,原来是韩国登山队长崔江勇的尸体被毛驴驮着,在几位柯尔克孜人的陪伴下,在营地上方碎石坡上正一步一步下撤。

后来听说当营救人员在海拔7400米雪坡上找到他的时候,人早已死亡,却还拄着双杖,站着风雪中。人们猜测他可能是因为遇到极端天气,加上疲劳过度,只想打个盹,却不料失温过快猝死。他死的时候,只穿着冲锋衣,羽绒服还在背包里。

英国、美国队员相继意外死亡,接着一个瑞士队员在滑雪时失踪,加上这位韩国人,只是几天时间,四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被雪山永远留了下来。

那天下午,整个营地都好像被那种死亡的味道所窒息,很少有人说话。

吃过晚饭后,拖着受伤的腿,站在帐蓬前,有一阵,我久久地望着暮蔼中的群山,望着群山后的那片夕阳,突然心生温暖。

我又想起了远方的家,我知道,那温暖来自内心深处那团浓浓的亲情,于是我赶紧钻进帐篷拿取出纸笔在日记中写到:

只有在这极冷极高的雪山上,我才知道,原来我们一直都彼此温暖。

写到这里,心已柔软到了极致,遂眼含泪花,信笔写下一首《致亲人》:

……

此刻,几千里外

老家的天空,一定已经很黑了

帐蓬里,却装不下我一滴

愧疚的泪水

请相信我吧

明天一早,我就将帐蓬里所有的爱

仔细叠好,都压缩进包里

然后,背着冲顶

莽莽的昆仑山脉上

没有一个夜晚能让我忘掉家人

此刻,我帐蓬里的爱

高过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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