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无法细究王森老汉夫妇是我所见到和熟悉的第几个牧羊人,一开始,他们并不欢迎我对他们的探访,生怕我搅乱了他们平静的生活状态,也担心我把事情“报道”出去后,地方政府会找他们的麻烦。直到我反复解释我并非记者,更不存在任何要搅扰的意图,我只是对牧羊人这个群体很有兴趣,希望进入他们的生活和生产“领地”,了解他们的生存现状,他们这才对我放松了警觉,让我随意尾随他们行进。我在他们的“领地”待了好几天,如影随形地与他们“三同”,他们的内心世界在我眼中逐渐清晰起来……
夫妇俩的大本营(包括他们的家和羊圈)就安在长城边的一块洼地里。这块洼地似乎是一条大水冲刷出来的壕沟,最宽处有十多米,窄处也有七八米,弯弯曲曲望不到头,齐刷刷的沟壁有两三米高。在壕沟上面,人在远处看见的是一道望不见边际的地平线,走近了仔细一看竟可藏有千军万马。每天,王森老两口都要赶着羊群在长城两边行走将近三十里的路程。早上太阳出来羊群出圈,傍晚太阳下山羊群归圈。与农耕族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两口的羊群有二百六十多只,从数目上来说,可以算是“大户人家”。我想,这也许就是放牧四十年的深厚积蓄吧,羊群寄托了他们全部的生活期望。
由于前一年河西的雨水明显地要比往年多,这是牧羊人最兴奋的事情。传统的农耕族人要靠天吃饭,游牧族人也是如此。河西自古就有“水草丰美”的谚语,天若少雨,何来丰美?所以,每当雨水增多的年景来了,王森夫妇每天走的路就会很远。因为他们不会放过老天爷的眷顾,只想让羊群吃到更多、更好饱含水分的嫩草。羊吃饱了,自然就能长膘,身价也会随之增长。当同一个放牧的时间单位乘以不同的水草条件时,羊群的体格增长与喂养成本就形成了巨大的剪刀差,这是牧羊人最喜形于色的时候,因此,即便再苦再累,心也是甜蜜的。
蓝天白云,古墙相伴,此时,人与自然的和谐就像远古的童话般悠然……
他们的羊群除了有“大本营”圈养外,原本还有一个“行营”,所谓“行营”,就是羊群休憩的地方。王森夫妇竟然把“行营”安放在废弃的长城烽燧底下,这种状况并不是他们的发明,在河西的长城边上非常多见。也许是几百年来牧羊人群体形成的一种习惯,很多放牧人都会这样做,没有人会大惊小怪。他们的羊群在城墙内外穿行,留下一串串蹄印和一摊摊羊粪,成为长城边的一道自然景观。只是现在长城日渐破落了,日渐成为宝物,于是就有了长城保护法,以阻止破落的土墙继续破落。因此,日子长了,终究会被前来巡查的文物管理部门的人发现,下了逐客令,夫妇俩才不得不另觅地方,寻找新的行营。其实他们也知道把长城当做羊圈不对,但他们确实不舍得花手上那些十分有限的宝贵银子去另外垒砌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