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他便懂了,最难以启齿的忧伤,就是爱,与为爱作出的妥协。然而,最淋漓尽致表达这种忧伤的举止,并非心碎哭泣着中止一切正常的生活,而是一如既往地让它们在沉默中继续。隔岸观火的距离,并不因为冷漠,只为难以启齿的爱。天色暗了,“家里的灯都没有亮”。于是他在心里擦亮微弱的光,一直亮着,一直亮着。只是无法靠近,不能取暖。是过于早熟的心智,背叛了这个孤独的时代。沉重,但无能为力。
男人和男孩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妻子和母亲,从此,整个世界满是寂寞。一个经常处于发情期的母亲,一个被妻子的“来来去去”而彻底摧毁的狂暴父亲,一个充斥青春期性冲动的姐姐,一个洒满落寞忧伤的安静弟弟,一个隐忍破碎背叛却终究宽容的奇特家庭。他们总是在犯错,却依旧带着渴望在绝望中孤注一掷。间或失控,以暴力的情感覆盖一切。没有所谓的好与坏,只有脆弱和不完整的人们。一部意大利电影——《Anche libero va bene》(《屋顶上的童年时光》,又译《中后位也好》)。
男女之间的关系,有时候简单得一目了然,若不是褪去衣物做事,便是相安无事。如Tommi的母亲——一个数次游离于家庭边缘的女子,在性爱游戏中不断走失回来再走失,“反正她还是会走”,11岁的Tommi用预言者似的平静口气说。预言是在母亲带着姐弟俩看画展时与陌生男子交谈不久后应验的,由母亲暂时归来所带来的小快乐倏地烟消云散。他原本便知,那些捶胸顿足地表示永不离开、却随时可以用相反的行为撕毁的承诺,随时会过期。家,随时会再次凋零。父亲,随时会暴跳如雷。姐姐,随时会抽泣流泪痛不欲生。而自己,随时会站得更远一些,更远一些。可怕的不安全感。
所谓惊人的美丽,有时候仅是为了衬托所有不完美的物事,而被无情忽视的配角,甚至殉葬品。这个无论父母还是子女都拥有令人羡慕脸孔的一家,却始终无法拥有与他们的脸蛋儿一样完美的家庭。破碎,总是比完美有更大的杀伤力,以至于人们沉醉其中,将美好的一切统统埋葬,满是悲伤。Tommi因年轻美丽的母亲出现在教室引起同学们的一阵喧哗而将嘴角轻轻上扬,形成完美的弧度,他最美的微笑在这个时候绽放。那以后,母亲便再次消失。眉头微微锁着,过期的嘴唇收回。于是我们不再赞美母亲的美貌,不再欣喜Tommi的微笑,只有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