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定均将军在那段时间的日记里写道:“这样批下去,党危险,国家危险。”“党和人民把辽阔的沃土交给我们守卫,我们绝不让一寸土地丢失,人在阵地在,在党遇到危急之时,她的儿女必须挺身捍卫。”他叮嘱孩子们:“要坚强,要斗争,万一父母遇到不幸,一定要坚信他们是忠于党的,是为党牺牲了一切的!”据说,有一次邓小平曾打电话给罗瑞卿:“皮定均怎么样?”罗瑞卿回答:“你放心好了!”邓小平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告诉他,军队千万不能乱。”
中原突围中抉择成功了,胜利了。“文化大革命”中的最后抉择会成功,会胜利吗?每当将军扪心自问时,眼前总会浮现起毛主席、周总理的音容笑貌。
1967年1月的一天晚上,周恩来总理在人民大会堂接见来自各地的党政军主要负责人,当他从到会者名单上看到皮定均将军的名字时,非常高兴地问:“皮定均同志来了吗?在哪里?”当皮定均起立回答时,周恩来总理认真打量着他,亲切地说:“你就是皮定均同志?你过去带领的那个‘皮旅’打仗真行!虽然只是一个旅,中央是把它当一个方面军使用哩!”
1969年九大期间,毛泽东主席发表了著名的关于“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谈话。他说:“一大期间,全国五十多名党员,现在剩下只有两个人了:一个是董老,再就是敝人,我们是幸存者。”他转身问皮定均将军:“你们中原突围时留下来的同志也不多了吧?”皮定均将军回答:“留下来的是不多了,我也是幸存者。”毛主席脸上露出刚毅的神色:“如果怕苦怕死,革命是搞不出名堂来的,就要有像你们中原突围那样冲锋陷阵的拼命精神!”
中原突围的拼命精神,激励着皮定均将军。
在将军一生的最后时刻,他也许会想起30年前最为自豪和荣耀的抉择,也许会想起毛泽东、周恩来的亲切赞语,也许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想早点赶到东山岛。
将军的思路回到了东山岛的军事演习。理智告诉他,这又是一个两难抉择:
在演习中开展政治运动,就无法保证演习顺利安全进行;不开展政治运动,全国都在“批邓”,难免不被人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将军曾自我嘲讽地说:“我这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本来这次演习,皮定均是可以不去的。演习的方案原来就是由军区直接指挥实施,军区派工作组指导。工作组有一位副司令挂帅,七八个参谋长、副参谋长协助工作,他只需在演习那天陪同总部首长参观,念念秘书写好的稿子就行了。无论演习成功与否,大方向是对还是错,都与将军没有直接关联和瓜葛,何况当时将军眼睛刚刚动过手术,但皮定均将军还是来了……
暴风雨要来了。他了解,只有一个办法能够不使船只覆灭:船长用钢铁般的手把住舵,主要是由一个人把住舵。他说:“演习部队一定要统一认识,军队要稳定,这是大局,怕什么?无非就是‘以整顿压运动’的帽子上再加一顶‘以战备压运动’。”
将军的抉择和风险并存,而机遇又总是伴随着风险出现,成功在风险中诞生。这一次呢?
上午10点40分,将军突然停住脚步,问李副军长:“能不能绕过雷区?”
李副军长自告奋勇:“我看问题不大,飞机飞得低一些,只要看得清公路,沿着公路飞就行!”又说:“漳州飞东山,直线距离不长,半个多小时就到。我有飞行两千多小时的经验,我陪首长走,不行就直接降落地面。”
听李副军长这么说,蒋亭副司令员虽然心中不快,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皮定均将军大步走向米—8直升机。他的右眼仍然蒙着的那块纱布,在大风中微微地掀起了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