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到泰国之后,我在难民营中志愿做了一名僧人。后来,我得到了天主教慈善机构的帮助。我想他们可以理解佛教,因为他们将我送到美国华盛顿特区,去建造那里的第一座佛寺。后来我又被派到明尼苏达州,在法明顿地区修建另一座佛寺。
我来到了美国,十分辛勤地工作。那段时间我过得格外艰难。比起其他人,我是如此幸运,因为他们在越南或者柬埔寨被杀,还有许多人来到美国之后患上癌症去世。我的运气真是不错。但许多时候,我的生活几乎一无乐趣。
有连续五年的时间,我和妻子儿女彼此之间音信全无。柬埔寨禁止一切通信联络。五年之后,那里有了电话、邮政和大使馆。妻子开始和我通信,我们也开始通过电话交谈。
那个时候,妻子儿女都想让我回家。但法明顿还没有任何僧人,我孤身一人去那里建起了一座佛寺。我不能走,不能让那个宗教机构空荡荡地留在那里,我必须留下。我告诉他们暂时不能离开,我过一阵子再走。
安全也是个问题,这里的法律和治安都比柬埔寨要健全。在柬埔寨,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人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谁会暗中杀害我们。
六年之前,我的儿子被人绑架。而现在,我只有一个女儿仍旧活在柬埔寨。我与她们远隔一方,只能尽我一切努力帮助她们。
至于我的妻子,可以说她变得富裕了。当然,与美国百姓相比,她的生活境况不过尔尔。但在柬埔寨,她算是富人。她找了个帮手,可以开车送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可以说是个专职司机。现在,她的生活过得不错。她找了这个男人为她帮忙,但他们没有结婚。她再也不想结婚了。
我这一生都献给了我的儿女。但孩子被绑架的时候,我真的无能为力。这件事让我伤心欲绝,犹如万箭穿心。正因如此,我有时候会……疯狂。有时候我大发雷霆。我不知道我在生谁的气,我不知道。有时候只是气我自己,我为什么要来这个国家?我的妻子儿女都在那边,父母双亲都在那边,我来这里要干什么?仅仅是干活,挣钱,糊口。我只有一辆破车。你明白吗?就是这样。有时候我真的大惑不解。
我可以回去。但现在看来,我回去得太晚了。我获得了美国公民身份,所以可以走。但如果在那边生活,我却两手空空,一无所有。我从宗教机构里不拿一分报酬。我一直是个僧人,付给我的报酬,我都贴了回去。我用那笔钱买了一片土地,建造了那座佛寺。所以我现在一无所有。
我曾经住院三次。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我不想给任何人增添麻烦。第三次住院的时候,手术之前,医生要求家属签字,但我没有任何亲人可以为我签字。最后我说:“好,我可以给一个朋友打电话。她在这家医院工作。”
“哦,你有个朋友在我们医院工作?”
“对。”
“她叫什么名字?”
好吧,我便告诉他:“钱妮。”我和钱妮一家已经认识许多年了。二十五年。她的母亲和她都曾帮助我修建明尼苏达州的那座佛寺,因此我们彼此相当了解。
于是医生给钱妮打电话,钱妮来了。我说我在医院里,要动手术,医生让亲友签字。她说没问题。我问:“我可以签一张五千美元的支票给你吗?如果我死了,请你帮我操办葬礼。”于是我给她签了张五千美元的支票,办妥诸如此类的事情之后,她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