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看人际关系。林徽因在社交上是个天才。她更喜欢西方式的真诚而直接的社交。在中国当时的环境里,社会可能还不太允许一个女人如此“出风头”,所以她成为了妇女们的仇敌,不过不要紧,林徽因在男人这边有市场,她绝不是可以取悦男人,她追求平等,思想上,话语权上,生活上,她最恨家务,却喜欢在客人面前侃侃而谈,聊天是林徽因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她总是想说些什么,表达自己的看法和对世界的发现。因为有社交,有不免生发出人际关系。亲情、友情、爱情,从每一段关系中,我们可以看到不同侧面,不同深浅的林徽因。从与父亲的关系中看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滋养;从与母亲的关系中,看两代女性之间的又爱有怨;从与丈夫的关系中,看责任与成全;从与朋友的关系中,看敌视,看相爱,看忠诚,看逃避,看种种微妙又热烈的情绪,看各式样或浓烈或淡雅的交往。马克思说,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离开了身边的人,林徽因也不成为林徽因。比如徐志摩在文学层面与她的互动,后期她写诗,很多也都是对徐志摩的的怀念;比如梁思成在建筑领域与她的合作,晚年她参与设计国徽、人民英雄纪念碑,建筑生涯冲到了顶峰;再比如沈从文、萧乾在写作上与她的交流,等等。林徽因像一颗多触角的植物,随意地伸展出去,总是能获得一些生命体验。
最后是看气骨。这个气骨。不光是指林徽因的民族情感。的确,林徽因是很有民族感情的,她一生追求民族形式,留过洋,但对西洋的一套只是批判地鉴赏,抗战时期,林徽因在物质上一度山穷水尽,但她没有选择出国,而是留在内地,与民族抗战共存亡。林徽因的气骨,更重要的是一种精神。她总是在永不止息地追求着什么,她的时间总不够用。她烦家务,不是因为家务“低贱”,而是因为她认为自己需要有时间,做一些更值得去付出的东西。她是有使命感的人,对生命本身的使命感。她热爱聊天,热爱精神领域的互动,也正源于她的这种使命感。她很像西方神话里不停把石头推上山的西西弗,明知道石头要滚下来,但他还是要推。这就是林徽因的厉害之处,因为知道人生的终点无非是死亡,所以格外珍惜生的时光。即使在已经做了肾切除,肺结核发展到晚期的时候,林徽因还愿意抽出时间教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孩子英语,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助人为乐”,而是对生命本身的不妥协。只要活,就要灿烂地活,好好地活。我喜欢林徽因的这种“不坠落”。她的追求之高远,让她超越了性别的阈限,而成为一个精神符号,她始终向上,向前。因为她知道,人生太短,逝者如斯,爱的,不爱的,一直在告别中,时间永恒,我们都只是历史长河的一瞬,与其哀叹,犹疑,消磨,不如一起来,做点什么,再做点什么。终点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活出一个精彩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