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礼的事,让梁思成忙得兴兴头头,精神上十分愉快。他好像一个老农,种了点庄稼,现在,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刻。
林徽因和梁思成在加拿大结婚,梁思成还是放心不下,他怕两个孩子太小,办不好婚礼,一定要梁思成的姐姐梁思顺代为请客,帮着张罗才放心。他还叮嘱他们,婚礼不要太奢侈,庄严就好,一切等回国补办。方方面面他都想到,甚至在林徽因与梁思成,在加拿大渥太华结婚后,梁启超先生在回信道贺之余,还不忘提到,“你们俩体子都不甚好,希望因生理变化作用,在将来健康上开一新纪元”——连儿子媳妇结婚后“生理上的变化”他都考虑得到,心思细密可见一斑。
婚礼过后,是蜜月。梁启超全程指导,盘算好了一切。小两口打算来个欧洲行,梁启超早早安排好了行程,且推荐理由十分充分:“到英国后折往瑞典、挪威一行,因北欧极有特色,市政亦极严整有新意(新造之市,建筑上最有意思者为南美诸国,可惜力量不够供此游,次则北欧可观),必须一往。由是入德国,除几个古都市外,莱茵河畔著名堡垒最好能参观一二,回头折入瑞士看些天然之美,再入意大利,多耽搁些日子,把文艺复兴时代的美,彻底研究了解。最后便回到法国,在玛赛上船,(到西班牙也好,刘子楷在那里当公使,招待极方便,中世及近世初期的欧洲文化实以西班牙为中心。)中间最好能腾出点时间和金钱到土耳其一行,看看回教的建筑和美术,附带着看看土耳其革命后政治。(关于这一点,最好能调查得一两部极简明的书(英文的)回来讲给我听听。)”寓教于乐,梁启超始终为孩子的提高和日后发展进步着想,用心良苦。
林徽因和梁思成还在欧洲游赏,梁启超闲不住,又开始为他们的工作操心。
以他的社会关系和名望,帮儿子媳妇找份工作不难,但梁启超的要求不低,他不但要帮儿子媳妇找到工作,还要找到好工作,对未来发展有益的工作。他给梁思成夫妇写信,梁思成回信没提。梁启超有些不悦,写信给女儿梁思顺,抱怨思成不上心,“胡闹”。可怜天下父母心。不过梁启超还是安排好了一切,在是去清华大学还是去东北大学这道选择题中,梁启超替梁思成和林徽因做主,选择了东北大学。他的理由同样无懈可击:“那边建筑事业前途极有希望,到彼后便可组织公司,从小规模办起,徐图扩充……”梁启超总是能够坐一望二,把事情想得很长远。
蜜月度完,林徽因和梁思成回京了。拜谒父母。然后再图北上,去沈阳发展他们的事业。
梁启超看到儿子又黑又瘦,头筋涨起,很是有几分不高兴,但当他看到媳妇林徽因,他又开心了。她是他理想中的儿媳——非常大方,又非常亲热,没有从前旧家庭虚伪的神容,又没有新时髦的讨厌习气。新旧结合,堪称完美。
梁启超就是这样。他习惯于掌控大局,促成合乎他思想规范的结果。
他是一个温柔的传统维护者。因此,当徐志摩离了婚,又再婚,梁启超才会那样震怒。徐陆打破了梁启超的预期。他感到心痛,也预感不好的结果。他为徐志摩的放纵担忧。
他在为徐陆婚礼证婚时所说的一切,现在看起来如此忧愁而高明,他写信给思成、徽因,也做感叹,也是以儆效尤:“青年为感情冲动,不能节制,任意决破礼防的罗网,其实乃是自投苦恼的罗网,真是可痛,真是可怜!徐志摩这个人其实聪明,我爱他不过,此次看着他陷于灭顶,还想救他出来,我也有一番苦心……我又看着他找得这样一个人做伴侣,怕他将来苦痛更无限,所以想对于那个人当头一棒,盼望他能有觉悟(但恐甚难),免得将来把徐志摩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