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张国焘又联络到担任过革命军团长的表兄杜君,杜君与另外7名青年住在一间旅社,张国焘兴致勃勃搬去与他们同住,发现他们虽怀有一腔热血,却目空一切,极爱炫耀曾经的辉煌,且沉迷酒色,张国焘对此不敢苟同,平时除了睡觉便流连于书店,很少回旅社。不久,杜君等人到日本留学,张国焘报考了北大并被录取,于是大家分道扬镳,各奔前程。
近三个月与革命党人的接触,使张国焘第一次见识到革命斗争的艰辛,也使他学到了艰苦斗争冒险犯难乐观向上的良好品德。
10月,张国焘来到北京,进入向往已久的北京大学理学院理工预科一年级第三班,住在北河沿第三宿舍,与另外7名同学共居一室。当时每间宿舍都是新老生住在一起,第三宿舍的两名老生耽于酒色,对待新生态度蛮横,令张国焘十分反感。
事实上,此时的北京大学,校政腐败,管理混乱,学术空气淡薄,封建文化泛滥,不少师生个人生活不检点。好在张国焘入校不久,即当年12月,蔡元培接任校长,提出“兼容并包”、“思想自由”的办学方针,改造北大学风,推进学术研究。他将一大批进步人士网罗至北大旗下,包括陈独秀、李大钊、胡适、钱玄同、沈尹默等人。
陈独秀任文科学长后,将高举民主与科学大旗、倡导新文化运动的《新青年》杂志带到北大,令张国焘耳目一新。
张国焘此前经常阅读的进步杂志主要有《东方杂志》与《大中华》,如今见到《新青年》更是爱不释手,并一期不落地寄给父亲张觐珖,向父亲宣扬进步思想。张觐珖开始时并没有在意,为避免与张国焘起争执,他虽反对《新青年》,但缄口不言,直到一年后,张国焘愈来愈激进,张觐珖的担忧与日俱增,最后终于忍无可忍,与张国焘展开辩论,父子俩在书信里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但谁也占不了上风。
为了帮助张国焘转移注意力,张觐珖为儿子物色了一门亲事,兴高采烈写信告诉张国焘这个喜讯,并详细介绍了女方的情况。但他忽略了张国焘追求新文化,反对封建传统文化,怎会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在回信中断然拒绝父亲的好意,执意要求与女方解除婚约,称:
“你们替我找的那个女子也许确如你们所说,是门当户对,很合适,但我从来没见过她,怎么能同她结婚呢?”
张觐珖没想到如此门当户对一门亲事竟被儿子否了,儿子竟然毫不顾忌张家脸面,让为父陷入两难境地,无奈之下,只好厚着脸皮备厚礼到女方家登门道歉,总算将一桩退婚事件摆平。出于对儿子前程的考虑,为了拉住儿子激进的步伐,张觐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到北京看望儿子,争取父子俩坐下来,心平气和地沟通一下。
在火车站见到父亲,张国焘颇有些莫名其妙:“父亲突然到京,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只是来看看你。”
张觐珖不想一见面就发生争执,想慢慢找机会再开导儿子。但张国焘每次去父亲的住所看望父亲,都要带《新青年》等进步刊物,见面后也是滔滔不绝地讲些新思潮、新文化以及北大的变化。他已渐渐看出父亲来北京的目的,冷静地对父亲说:
“父亲,你素来谨言慎行,遵循旧道德旧规矩,儿子却甘愿与旧传统宣战。你为了立身处世的方便,对儿子的所作所为不妨采取不负连带责任的态度。”
“我哪里是怕受连带?我还不是为你的前程、你的人身安全着想"
张觐珖忍不住老泪纵横。那一刻,张国焘也忍不住一阵心痛,但他信念不能变。张觐珖失望地离开了北京,从此再没有干涉张国焘的政治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