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罗章龙曾试图从德文版原著将《共产党宣言》译成中文,也深感“理论深邃,语言精练”。为了译第一句话,罗章龙亦“徘徊”良久。如他所言:“对于这句话研究时间很长,觉得怎样译都不甚恰当,‘幽灵’在中文是贬义词,‘徘徊’亦然。”[25]罗章龙反复琢磨,结果仍不得不沿用陈望道的中译文,然后加了一段注解,加以说明:“有一股思潮在欧洲大陆泛滥,反动派视这股思潮为洪水猛兽,这就是共产主义。”罗章龙思索再三,还是采用陈望道的译文,足见陈望道译文的功力和严谨。
[25] 罗章龙:《椿园载记》,三联书店1984年版。
江南的春寒,不断袭入那间窗无玻璃的柴屋。陈望道手脚麻木,就请母亲给他灌了个“汤婆子”。
烟、茶比往日费了好几倍,香烟一支接着一支,宜兴紫砂茶壶里,一天要添加几回茶叶。每抽完一支烟,他总要用小茶壶倒一点茶洗一下手指头——这是他与众不同的习惯。[26]
[26] 倪海曙:《春风夏雨四十年——回忆陈望道先生》,知识出版社1982年版。
1920年4月下旬,当陈望道译毕《共产党宣言》正要寄往上海之时,忽听得邮差在家门口大喊“陈先生电报”。拆开一看,原来是《星期评论》编辑部发来的,邀请他到上海担任编辑。
29岁的陈望道兴冲冲地提起小皮箱,离开了老家,前往上海,住进了三益里李汉俊家。斜对过是邵力子家。
陈望道把《共产党宣言》译文连同日文版、英文版交给了李汉俊,请他和陈独秀校阅译文。
陈望道住进三益里,使三益里又多了一支笔。他到渔阳里见了陈独秀,正在筹备建立中国共产党的陈独秀,便邀他参加在新渔阳里举行的座谈会。
当李汉俊、陈独秀校阅了《共产党宣言》,再经陈望道改定,准备由《星期评论》发表的时候,突然发生了意外:编辑部在三楼阳台上开会,“决定《星期评论》停办”![27]
[27] 《关于上海马克思主义研究会活动的回忆——陈望道同志生前谈话记录》,《复旦大学学报》1980年第3期。
风行全国达十几万份的《星期评论》,为什么突然停办?
1920年6月6日《星期评论》被迫停刊,并在终刊号所载《〈星期评论〉刊行中止的宣言》之中道出了其中的缘由:
我们所办的《星期评论》,自去年6月8日出版以来,到现在已经满一年了……近两个月以来,由官僚武人政客资本家等掠夺阶级组织而成的政府,对于我们《星期评论》,因为没有公然用强力来禁止的能力,于是用秘密干涉的手段,一方面截留由各处寄给本社的书报信件,一方面没收由本社寄往各处的杂志,自47期以后,已寄出的被没收,未寄出的不能寄出。我们辛辛苦苦作战,印刷排字工人辛辛苦苦印成的《星期评论》,像山一样的堆在社里……
显而易见,《星期评论》的进步倾向受到了注意,还来不及连载《共产党宣言》,就被扼杀了。
此处,摘录1920年元旦出版的《星期评论》第31期上《红色的新年》,便可略见当年《星期评论》的风貌:
(一)1919年末日的晚间,有一位拿锤儿的,一位拿锄儿的,黑漆漆地在一间破屋子里谈天。
(二)拿锤儿的说:“世间的表面,是谁造成的!你瞧!世间人住的、着的、用的,哪一件不是锤儿下面的工程!”
(三)拿锄儿的说:“世界的生命,是谁养活的!你瞧!世界上吃的、喝的、抽的,哪一件不是锄儿下面的结果!”
(四)他们俩又一齐说:“唉!现在我们住的、着的、用的、吃的、喝的、抽的,都没好好儿的!我们那些锤儿下面的工程,锄儿下面产的结果,哪儿去了!”
(五)冬!冬!冬!
远远的鼓声动了!
劳动!劳动!
不平!不平!
不公!不公!
快三更啦!
他们想睡,也睡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