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革命失败,是由于余不能自主,始误于老者,对俄、对左皆不能贯彻本人主张,一意迁就,以误大局,再误于本党之历史。党内胡汉民、孙科,一意迁就,乃至于不可收拾。而本人无干部、无组织、无情报,以致外交派唐绍仪、陈友仁、伍朝枢、孙科勾结倭寇以卖国,而未之预知,陈济棠勾结古、桂各派,古应芬利用陈逆皆未能信,乃至陷于内外挟攻之境,此皆无人之所致也。而对于反动智识阶级之不注意,教育仍操于反动者之手,此亦本人无干部、无组织之过也。军事之干部后进者有熊、陈、胡等,而党务之干部实一无其人,外交更无其人矣。
这是一段十分值得注意的自我反省。蒋介石对这次下野的总结中,最值得关注的是,他深深意识到一些原本不曾关注或关注不够的重大问题:“无干部、无组织、无情报”是“今次革命失败”的重要原因。而对“智识阶级”的忽视和“教育界仍操于反动者之手”,更是上述因素造成的恶果。
当他再次复出后,几乎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围绕上述失败原因,努力进行调整。首先,他在二陈控制的CC系统之外,建立起绝对服从于他的“三民主义力行社”和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以此解决他“无干部、无组织、无情报”的困境。同时,蒋介石还努力改善与“智识阶级”的关系,广泛吸收知识界精英参加政府,从而扩大了国民党政权的统治基础,进一步加强了他在国民党内的领袖地位。
1949年1月1日,蒋介石发表元旦文告,为自己即将下野进行铺垫。他表示:“中正毕生革命,早置生死于度外,只望和平果能实现,则个人的进退出处绝不萦怀,而一惟国民的公意是从。”
事实上,此刻的蒋介石并没有最终决心下野,他在当天考虑个人进退时曾作如下分析:“进之原由:甲、勉强撑持残局,维系统一局势;乙、等待国际变化;丙、静观共党内部变化。退之原由:甲、痛恶现在党政军积重难返,非退无法改造,更不得整顿;乙、打破半死不活之环境;丙、另起炉灶,重定革命基础。” 但随着他在国共战场上的失败和美国对蒋的放弃,蒋被迫于21日下野。
这天,蒋介石在日记中反思道:“本日为余第三次告退下野之日,只觉心安理得,感谢上帝恩德能使余得有如此顺利引退,实为至幸。离京起飞抵杭游憩,如释重负也。”但作为一名政治领袖,事实上他不可能“如释重负”,下野当天就夜不能寐,“二时后初醒思虑不能安眠,三时起床,朝课后拟定本日工作及会客程序。”尽管下野后返回家乡,但他仍无时无刻不在计划着“再起”。22日,他在这周日记中的“上星期反省录”中检讨此次下野的原因:
今后立国、建军、剿共的制度之确立最为重要。此次之失败最大原因乃在于新制度未能适合现在之国情与需要,而且并未成熟与确立,而旧制度先已放弃崩溃。在此新旧交接之紧要危急之一刻,而所恃以建国救民之基本条件完全失去,是无异失去其灵魂,焉得而不为之失败?至于现代之制度不外三种:甲、以党统政、统军(俄);乙、以军统政而党在幕内主持(战前之日德)(军国主义);丙、以政统军而党从中为之指导(英美)。今后之中国在剿共未平以前,惟有军法之治,以军统政,而党只可在幕后主持,不能显露,免为民主国家所误会。
比较蒋介石第二、三两次下野前后的反思,有一非常有趣的形象,就是他都使有了一个词:“另(重)起炉灶”。1932年1月他在反思失败时曾表示“此后如欲成功,非重起炉灶,根本解决,不足以言革命也。” 而1949年1月再次表示要“另起炉灶,重定革命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