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担忧马上变成了现实。在中原大战击败了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后,“军权”牢牢在握的蒋介石,踌躇满志,认为已没有足以同他相抗衡的军事力量,不再需要胡汉民所标榜的、高高在上的“党权”的限制。特别是在对付“扩大会议”的过程中,蒋介石发现用倡导“民权”、颁布约法来对抗胡汉民所标榜的“党权”,是再好不过的借口。而且,“扩大会议”在颁布约法时早已从孙中山遗教中找到了足够的理论依据,使他可以不致背上背叛“党国”的罪名。这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就在谭延闿病逝当月,蒋介石从开封前线致电国民党中常会,要求提前召集国民党四全大会,“制定在宪法颁布以前训政时期适用之约法。” 该电一时赢得部分社会舆论的赞许,被视为“制度上之重要改革”,“开政治解决之端”。
蒋介石此举还有一个奢望,就是想借民意,将他推上中华民国总统的宝座。按国民政府组织法规定,国民政府主席和五院院长原本是由国民党中常会选出。如若按照孙中山所定《建国大纲》规定,“宪法未颁布以前,各院长皆归总统任免而督率之。” 如此一来,有了约法的话,五院院长则将由总统“任免而督率之”。据孙科回忆:当时“彼之官衔为国民政府之主席,似觉未甚满意,而欲以总统自居。悬此目的,彼乃欲产生一所谓临时约法”。 蒋氏此举遭到胡汉民的坚决反对,而善于在蒋、胡之间调停的谭延闿刚刚病逝,蒋一怒之下将胡扣押于南京汤山。不曾想此举引发国民党内的再次反蒋高潮,并最终迫使蒋介石二次下野。
1931年12月15日,蒋介石在“内忧”(粤方压迫)和“外患”(九一八事变)的逼迫下,被迫下野。22日,他出席完象征党内团结统一的四届一中全会开幕式之后,即离开南京回奉化家乡。尽管实际的军权和财权依然在他手中,但这次的被迫下野,是他原来没有料想到的,这对他是个相当沉重的打击。在回到奉化的当天,他在日记中总结此次被逼下野的教训时写道:
今次革命失败,是由于余不能自主,始误于老者,对俄、对左皆不能贯彻本人主张,一意迁就,以误大局,再误于本党之历史。党内胡汉民、孙科,一意迁就,乃至于不可收拾。而本人无干部、无组织、无情报,以致外交派唐绍仪、陈友仁、伍朝枢、孙科勾结倭寇以卖国,而未之预知,陈济棠勾结古、桂各派,古应芬利用陈逆皆未能信,乃至陷于内外挟攻之境,此皆无人之所致也。而对于反动智识阶级之不注意,教育仍操于反动者之手,此亦本人无干部、无组织之过也。军事之干部后进者有熊、陈、胡等,而党务之干部实一无其人,外交更无其人矣。
这是一段十分值得注意的自我反省。蒋介石对这次下野的总结中,最值得关注的是,他深深意识到一些原本不曾关注或关注不够的重大问题:“无干部、无组织、无情报”是“今次革命失败”的重要原因。而对“智识阶级”的忽视和“教育界仍操于反动者之手”,更是上述因素造成的恶果。
二 “无干部”的困惑
1932年1月8日,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此后如欲成功,非重起炉灶,根本解决,不足以言革命也。”而另起炉灶,最基础的工作就是要建立一支能指挥自如的干部队伍和组织机构,以改变自己“无干部”、“无组织”、“无情报”的状况。
蒋介石下野前,给新成立的孙科内阁留下种种障碍,新内阁自1932年元旦成立后不到十天,孙科被迫电请蒋介石出山。15日,蒋自记道:“余为公、为私、对国、对友、对总理、对旧部皆不能不出而往救,以尽良知,故决赴京一行。”22日,他说服汪精卫同赴南京,蒋汪合作局面正式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