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子壮看来,北伐成功后,蒋介石以为应休养生息,党的政策多听从一批“老先生”的“无为”主张,转向右倾保守,导致党内有志青年与中央离异,是其重大失误:
余默察蒋之以往,其勇于负责,时求进步,故能立足今日而屹然为全国之人望,固人所乐道,而其缺点,则在识见较差,缺乏远见,今日吾国之病症,曰外患,曰共匪,其关键实在十六年北伐成功以后,蒋先生太右倾之所致也。盖自十三年本党改组以还,老衰之党员以不能与共党竞立,即退出革命之战线,而主张反共,但总理当时之政策,实欲在党内另训一批能以艰苦奋斗之青年干部,经十三、四、五年之苦斗,本党精进勇猛之干部,实已育孕而成,北伐告成时,蒋先生如能以此干部为中心而继续活动,内可无各派之树立,外可灭共党之势力,盖彼时之青年同志,以中央政策陡变,于是表示非常不满,一部之入改组派,一部激进者之入共党,要均受彼时中央政策之刺激也。……此非蒋先生一著之错而致此乎?
王子壮也承认,“彼时之青年干部,义愤有余,能力不足,故所作所为,亦极幼稚,更处处予人以口实,甚且以打倒土豪劣绅为号召,反为所利用或被拥为新劣绅者。” 那时党员多为北伐时期加入的知识青年。据1929年统计,29岁以下的党员占国民党党员总数的56.1%;从入党时期来看,1926和1927年入党者占79.3%。 蒋介石认为,这些年轻党员见识浅,无经验,好冲动,易滋事,言行幼稚激进,染有共产党的某些作风。他说:“我们一班党员,要自己知道我们一定有很幼稚的言行,我们既无十分经验,又在目前共党势力尚未消灭之时,不知不觉之间,免不了会袭用共党手段和政策。” 如果将国家大事交给这些年轻人,“直是以国家、社会全体之生命作儿戏之试验品”。 鉴此,蒋介石不敢放任他们入仕从政。这一看法,也代表了当时一批国民党元老的心态。
蒋介石当时的首要考虑,是如何维持由北洋政权向南京政权的平稳过渡。在他看来,保守现状是维持稳定的第一因素。而要保守现状,最好是援用“老成”而“富有政治经验”的人参政议政。查阅蒋介石日记,可知这一时期蒋介石常与商谈时政大计的重要人选,除“四老”外,还有谭延闿、戴季陶、朱培德、张群、黄郛、陈景寒等人。
四 培植少壮,闲置元老
1928年3月7日,蒋介石在日记中写道:“以年轻资浅之身,而权位反在老成者之上,总理在日尚难应付,无怪陆荣廷、陈炯明之不绝也。吾惟行其正道,不与内争,以待时局之转而已。”
很显然,蒋对党内“老成者”亦有“难于应付”的苦衷。在王子壮眼中,“蒋先生太右倾”,“老先生根本不了解革命的意义”,蒋与老先生之间似无区隔。其实蒋对“老先生”们也时怀不满,时常抱怨“老先生”“不通现代政治”。兹摘引数则蒋的日记:
1927年11月15日:下午与静江兄辩论制度,彼以中央政府之权完全消除,而任各军区自由处置,余对现局虽赞成相对分治,但绝对反对其议。静江对于政治实太无根底也。
1927年12月9日:静兄来谈,石曾、稚辉[晖]、孑民诸先生皆怀疑余联汪不反共,将反对余也。老先生等徒尚意气而不顾党之存亡,与其主因,并对余怀疑,乃知前明之亡国,全为书生争尚意气,一日之胜负,久而使无智军人肆无忌惮,以养成亡国之祸,痛哉。静兄之使人难堪,古今忠节之不能见信于世,前后无异,何胜浩叹。
1927年12月15日:腐化老朽,贪位误国,官僚不除,何以革命。除益之[朱培德]与亲戚外,几乎全体抑制我,不能出山,而民心与时代至此,岂能终止乎?余当不顾成败,必出而任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