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勾 ”的另外一个癖好是:挺着胸脯口授信件。有好几次,我看见爸爸无可奈何地在打字机上“丁零当啷 ”地敲着卡斯德拉先生口授的商用信件,却不敢——哪怕委婉地——对他说其实这些信一点用处也没有。而卡斯德拉先生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读着,并仔细地指明标点符号以及长音音标。
常常在他转身离开后,爸爸就把刚写完的信随手撕掉了。
不但如此,“钉勾 ”对我也不放过,连我的作文他都强迫要念给我听写。虽然偶尔几次我作文分数很高,可通常老师在我的作文上的评语是:“不知所云”。
“为什么我们都不敢哪怕只是打断他的无理质问呢?”
“没法子,”爸爸说,“他曾经在危难的时候救过我。”
但是他不肯说起其中的细节。我只记得有一回,卡斯德拉先生发了很大的脾气,他冲爸爸嚷道:
“乔治,你应该不会忘记,让你免除牢狱之苦的人才是你真正的朋友!”
卡斯德拉先生结识爸爸之前,是一所郊区中学的法文老师。他还借爸爸对他曾经出过书的敬重(他出过几本诗集),占了点小便宜。我现在在纽约的家中,还收藏有一本他的诗集,那是我们离开法国时,爸爸塞进皮箱以保存过去的点滴记忆的。它的书名叫做《抒优曲》,是卡斯德拉先生自己编辑出版的。出版地址上写着:巴黎第十区阿凯杜克街15号。封底的作者介绍还有这么几行字:雷蒙?卡斯德拉,朗格多克地区百花诗竞赛得奖者,波多尔市“缪塞 ”诗赛得奖者,暨比斯开湾—北非文艺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