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试想一下:前门悠悠地打开,我猛然抬起头,双眼大睁,嘴里当啷着几根面条。火化间也不行,我可不想让那些灰尘污染了我的外卖。那就只有小教堂(如果里面没摆放遗体)和乔的办公室可以去了。
虽然麦克负责运营整个火葬场,但西风是由乔一手建立的。乔(又名杰昆)是西风的所有人,我从没见过他——火化我的第一具尸体时,他已经退休了,把火葬场交给麦克打理。乔似乎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人。他虽然很少现身,却像个幽灵似的挥之不去。乔在无形中控制着麦克,盯着他干活儿,让他没工夫偷懒。麦克也是这么对我的。麦克和我一样,对自己老板的监视感到有些别扭。
乔的办公室没有人用。那是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到处都是盒子。盒里装满了陈旧的火化许可证,记录了那些在西风踏上了人生终点站的人。乔的照片依然挂在桌子上方:他个子很高,脸上坑坑洼洼,长满了麻子,留着浓密的黑色胡须,看起来可不好惹。
我缠着麦克,让他给我爆些乔的小料。他拿出一份褪了色的本地周报,封面上印着乔的照片,整版都是。照片上,乔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身后是西风的火化机。看上去还是不太好惹。
“我在档案柜里发现的,”麦克说,“估计你会喜欢。报纸上把乔写得像个反叛的火葬拥护者,和官僚斗智斗勇,最终取得了胜利,帅得很。”
麦克说对了,我的确喜欢。
“旧金山人对这种故事特别买账。”
乔曾经是一名旧金山警官,在我入职的20年前成立了西风火葬场。他原计划经营多金的海葬业务,为此特意购买了一艘船,将其修整一番,以便载着死者亲属往返于旧金山湾。
“好像是他亲自把船从中国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开回来的,我记不太清了。”麦克说道。
然而在途中,负责往舱里储备食物的伙计犯了大错,船沉了。
“是这样的,当时乔站在码头,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船沉了下去。他对自己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可以用保险赔偿款买几台火化机。”麦克继续说。
第二年,乔创建了西风火葬场,成为一名小型企业主。他发现旧金山殡葬学院与旧金山市政府签署了多年合作协议,帮市政府处理无家可归者和穷人的尸体。
根据麦克的说法:“殡葬学院的‘处理’方式就是,把尸体用作教学工具,根本不做任何防腐,但防腐费照收。”
20世纪80年代,殡葬学院每年都要求政府超额支付15000美元。作为一个出色的商人,乔给出了更优惠的价格,每具尸体比学院便宜两美元,于是顺利拿到政府合同。所有无人认领的、贫困人口的尸体,全部交由西风处理。
乔大胆的举动激怒了旧金山市法医办公室。报道称,博伊德·斯蒂芬是当时在任的法医官,和本地殡仪馆的交情还不错,跟旧金山殡葬学院的关系也不错,后者刚被乔抢走了生意。西风不断遭到骚扰,市检察机构一周过来好几次,揪着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不放。市政厅解除了与西风的合约,对此没做任何解释,也没有提前通知。乔一纸诉状,把旧金山市法医办公室告上法庭,赢了官司。故事结尾,西风火葬场生意红火,殡葬学院从此出局。
算上午饭时间,马丁内兹先生已经在火化炉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得把他弄出来了。他被送进机器里时,脚先入仓,这样一来,仓顶喷射出的火焰就能直接加热他的胸腔。胸腔是人体最厚实的部分,火化需要的时间最久。当胸腔开始燃烧时,就得把尸体前移,准备烧下半身。我戴上工业手套和护目镜,拿起那把值得信赖的金属耙子,说干就干。我把炉门打开差不多八英寸,将耙子伸入熊熊烈火,小心翼翼地钩住马丁内兹先生的肋骨。刚开始你很难找准位置,一旦掌握好耙子的角度,就找最硬的那根肋骨下手。钩住他之后,我快速向外一拉,新一轮火焰喷发而出,点燃了尸体的下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