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
没有人敢确定的笔迹,无法辨认的脚印。“似乎”就是拘捕中的嫌疑犯,就是检察官找不到的证据,甚至,它就是受害者本人记忆中搅混的情节。经验的羊皮纸上被抹掉的字迹,仍然残留着模糊的、难以猜测的片段;凶手走过的回廊里,仍然残留着依稀的血腥味。“似乎”仅仅出现在梦中,它的面目永远无法看清:一个游移在圣徒和歹徒之间的影像。
●恰恰
在这个舞蹈的节奏中,足尖和鼓点的合拍。但这无非是一次巧合罢了:他的目光“恰恰”射中了她,一个日后将成为他妻子的人。他甚至第一次来到舞场。他当然从未预料,“恰恰”的幸运之箭便降临于他。然而,他恐怕也从未想到,这也是他同另一个少女失之交臂的一瞬。在“恰恰”的舞步里失去的或许比得到的更多。那个要在树桩前度过下半生、等待第二只兔子的人,终于再也没有听见“恰恰”的兔蹄声。
●却
在所有的生活的悖论中,“却”是最难承受的一个:它往往把我们所希望的,变为绝望的起点。比如阳光烤干我们最后一滴甘露,或者一壶美酒让我们烂醉不醒。“却”就是这样一个妩媚的少女,一个聊斋式的鬼魅,预示着美丽中的灾难。换句话说,作为我们乐于拥抱的灾难,“却”正是我们的欲望所趋向的寂灭;或者说,它是我们生命中固有的死神。
●或许
在惴惴不安的期待中,一个赌徒的幻想的美学。我们在随机的生命中耗尽了所有的幸运。我们是被剩下的,无人照看的。“或许”就是那海上的暗礁,就是那将要暴露的、一个邮购的新娘(像在特吕弗的电影《密西西比女郎》中),一封尚未打开的信,一颗左轮手枪里的位置不明的子弹。
无论如何,这就是每一个未来的瞬间带给我们的:在梦中的悬崖上,你犹豫着,不知道将会粉身碎骨还是重获新生。
●其实
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吗?还有什么真相,在冗长的陈述之后方才透露?“其实”是掩人耳目的遁词还是被遮蔽的真理?它这次能保证准确无误吗?还是等待另一个“其实”将它再度修正?也许,“其实”就是那个将我们引出歧途的人,他将带我们走上另一条歧途。
当文明的真实沦为谎言,而赤裸的真实反而成为我们侧目而视的野蛮的时候,一切“其实”其实都已变质。当第二种乃至第无数种真实相继出场之后,不堪重负的世界就会被过多的、冗赘的真实挤垮。
●竟然
不可逆料的后果,一次令人震惊的背叛:这难以置信的、让我们哑口无言的事件,击碎了我们从来的梦想,毁灭了我们永久的期待。“竟然”就是在烟花巷里偶遇的恋人,或者,就是面对行刑队时猛然瞥见的母亲的狞笑。甚至,在空寂的时刻,它是镜中突然离去的皮肉,当我拥抱自己的时候,我唯一的骨架就颓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