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中国国家地理》之前,我的摄影作品属于纪实摄影,更倾向于情感表达。《中国国家地理》更多的是人文地理摄影,更偏重于报道发现,但和我的纪实摄影也有很大的关联性。我的镜头开始遍及大江南北,每到一处,我不仅仅是拍风光,更多的是拍摄当地人的生存状态。《中国国家地理》给了我一个更广阔的平台。
中国正处于大变革时期,有拍不完的题材,有许多正在发生、正在消失的事物。有一次,我要拍一个吸毒女,怎么谈都谈不成。当时有朋友给我出主意,说只要拿杜冷丁放在旁边,过一会儿吸毒女就忍不住了,要拍什么都会答应。我说那可不行,那就是诱导人家了。美国有个女摄影师在印度拍妓女,一开始那些妓女骂她,往她身上泼脏水。她还是坚持拍,跪在妓女的对面,妓女们觉得她们是平等的。三年后,这个摄影师走的时候,整街的妓女都来给她送行。
2009年,为拍摄《家当》系列作品,我来到西藏墨脱县,在珞巴人的村子里拍摄时,小腿被一条狗猛咬了一口,顿时鲜血直流。如果24小时内打不上狂犬疫苗,就有生命危险。解放军驻藏某部带着疫苗往墨脱赶,同时这边也叫了一辆车准备送我出去,只有这样,双方才能在有效时间内对接上。没有公路,送疫苗的车只能走石子路进来,这时偏偏又下起了雨,而接我的车也要两小时后才能到。我躺在村卫生室的床上,脑子里突然闪过了死亡的念头。我问自己:“我值得为此而死吗?今天会不会是我拍下最后一张照片的日子?”
包扎好伤口后,我离开卫生室,继续开始拍摄《家当》。村里的干部不解地问:“你真不要命了吗?”
当然,最后化险为夷。
我从事摄影已经快30年了。在这近30年时间里,我的镜头从来没有说谎。
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能通过一个很小的视角去表现社会。现在回头看我当年拍摄的作品,就像看到自己孩子的成长过程,这种心情是很微妙的。
虽然摄影创作是艰苦的,但我从未感觉到精神上的疲倦。我喜欢这样的职业生活。谢谢柴静、杨锦麟、张立宪这些朋友的陪伴,还有我的同事们的鼓励。尤其要感谢家人默默的支持。
如果有一天我老了,我想从事摄影教育工作。我还想把我收藏的那些有价值的照片捐献给社会,让更多人了解摄影,了解我们这个社会的发展过程。我感觉这些工作也是很美好的,我会逐一去实现。
2014年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