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说,无罪可将。
祖师说,已为汝忏罪毕。
僧璨言下大悟。
当此之时,周遭无形无色无声之中似有大震动,山林与万物瞬间焕然,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在这般若中,一代又一代祖师诞生了。
其实,自达摩始祖因见东土中华有大乘气象,应时而来,专接此等上智之人。达摩为慧可安心,慧可为僧璨忏罪,僧璨为道信解缚,可谓一脉传承。可见禅宗薪火相传之道,用的都是此种顿悟法门。
那天中午,我将全山走遍。天空万里无云,山川峻美宏大,我沿着蜿蜒的山路走过一座又一座山头。山间各处散落的人文遗迹只剩危崖空石,但流传至今的那些天上人间虚虚实实的传说使众山变得有血有肉有鲜活生命,让人于顾盼之间忽尔遇上神仙,忽尔又与古人擦肩而过。那如排云般展开的山体壁立雄奇,将天挤得只剩一线缝,下视则平原千里,河流曲折,犹如一幅巨大的阴阳太极图。
时时为司空山自身的雄伟秀奇而叹止。雄伟如赤悬崖,那号称“七级浮屠”的排天巨擘,通体如铜浇铁铸,却又层叠缠绕着由绿色植物形成的六道翠带,宛如亮丽绵软的腰带,恰与崖岩明暗相生,刚柔相济。奇秀则在于青崖如花,幽谷如水,山岚如梦,盈盈的,绿绿的,袅袅的,尤其那道逶迤于雄伟绝顶灰白崖壁下方的走马岭,那道波动的山脊如用绿色油彩精心勾勒过一般,灵动异常。横看竖看,总觉此山美不胜收,是将硬与软,生与死,情与理,虚与实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由此上溯千年,这里该是怎样一处原生态、灵气与异象共葱茏的圣境呢!“李白曾卜筑,慧可尝洞栖”,远离人寰却成为禅宗薪火传承地,诗圣李白的隐居地,如此独具慧眼的都是上智之人啊。
下得山来,山门广场右侧是个大工地,说是正在新建二祖寺。上午上山前曾从车里望见路边山坡上有座孤伶伶的袖珍小寺,虽衰旧苍凉,但黄绿琉璃砖镶嵌的一座小拱门十分精致,引人注目。严格来说,它只能算是早已消失的古庙的一点残存。但这座石砌的小小山门很特别,虽在风雨中剥蚀了颜色,但那黄蝴螺宝顶小翘檐,绿琉璃屋顶,红圆拱门,左右偏房绿瓦红墙,有一种掩不住的皇家风范。
临行前我走向它,在这座小山门前停留了好一会,很喜欢它此刻留给我的感觉。下午西斜的阳光给荒芜的台阶和斑驳的墙体涂上一层暖黄的色调,这里后靠青灰大山如屏,前临虚白山谷似渊,翠绿野草环绕簇拥。
四周静极了,因为角度的缘故,看不到就在它的侧后方,那座富丽堂皇的崭新大庙正在山窝里崛起。现在,我眼前只有这座既古朴又特别的小小山门,门楣上“中国禅宗二祖道场”、“无相寺”的匾额,正在不绝如缕地透露古寺历史的真实悠久和曾经的尊崇。
史载,唐开元初年,禅宗六祖慧能派弟子本净前往司空山重建祖庭,天宝三年,唐玄宗遣使来司空山采长生不老药长春藤,得到本净禅师的指点方获,玄宗李隆基大喜,召本净入京,集名僧硕学与之辩难,本净的出色表现令众人折服,被玄宗拜为国师,不久还司空山,帝赐银在二祖寺基上敕建“无相禅寺”。当时造僧房五千多间,下设九庵四寺,拥有僧众七千余人,司空山无相禅寺作为二祖道场盛极一时。此后历经各朝各代,生生灭灭,潮起潮落,司空山重又隐入历史重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