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兴,这些山我才刚一一走过。祖师们虽已远去,但他们遗迹仍在,并将长存,是永恒的象征,也是人类精神的象征。对我来说,进入这些山中,还是一个爱山人对历代爱山人的一次访问,远道而来,在向他们表达敬意的同时,感觉一种默契与激励。
行文至此,在这次的禅宗之旅将至尾声之时,我想说说同行的老郑。老郑是大别山下潜山县的文化人,我这次的“五一”出行,真正用于访山就是一天半时间,老郑功不可没。他对这条路线熟悉,为我所到之处都事先作了精心安排,而且每到一山,非亲自陪同上山不可。昨日上司空山,同行的小伙子都打了退堂鼓,而年近花甲的老郑,虽隔夜没睡好,也是因接到我们后兴奋,晚上多喝了两杯,回家又忙着翻阅书本资料,准备第二天好一路介绍相关历史,过了睡觉的时候,反而清醒了。第二天脸便有些虚浮与苍白,头也晕了。我怕累着他,特意私下与同行的两位年轻人讲好,上山时拖他去喝茶,也好让他歇一歇。未料面对一眼望去似乎无尽的陡峭石阶,又在正午紫外线的辐射之下,同行者大多“回头是岸”,退了回去。唯老郑一人竟摇摇晃晃上了山。后来我责怪他人,为何只顾自己不劝阻老郑,要在山上中了暑,发了高血压病怎么办?人说,那也得听劝,我们怎么劝,他也不听,说是你上去了,他是主人,怎能不上呢?非上不可!听了心下感叹,这样的古道热肠,倒与化育万物的这方水土相近。
今日黄梅之行,也是老郑安排并带路,原计划在黄梅待一天,现又被我压缩成半天,但东、西山作为目的地还是都到了,节省时间的决窍是,我把参观两山新建庙宇的内容压缩或取消,而是用最快的速度上山访古。这就苦了老郑,本想从容导游,却成“跟踪追击”,被我“拖”上山。途中,他一见到那些正在天光中日渐湮没的石刻,便赶紧掏出小本记录,而我却飞掠而过,一会就不见了踪影,害他心神不定气喘吁吁,让我心生歉疚。
现在好了,我要告辞了,你也好歇歇了。临别前我笑着对老郑说。双峰山前有一座横跨溪沟的乡间廊桥,我们在桥前合影留念。这座廊桥十分古朴精巧,是典型的徽派建筑风格。桥的两头是斗拱飞檐的砖石门楼,很像两座相对的大牌坊,一头题“花桥”,刻“破额山”与“正觉寺”两首诗;另一头题“灵润桥”,刻“西山”与“灵润桥”两首诗,风雨浸润,墨汁淋漓,字迹已显漫漶。桥身是一道十六柱长廊,上覆黛瓦,下为石砌单孔大拱桥。现为枯水时节,桥下是干石滩,当地人说石头上有很多刻字,都是古迹。便绕到桥下石滩寻觅刻字,果见一块巨石之上有大片刻字的痕迹。有诗文,有题字,未经着色勾描,大多与灰白石体同色,很难分辨。唯有几个斗方大字还清晰,如“洗心”、“泉”等。据说有一幅刻的是古代某位名人的诗,因其石平坦,便成了农人晾晒筍干的天然平台,一老妈妈见我东看西看,盯着乱石滩边有字迹的石壁乱瞅,忙拿了一把小扫帚将摊在诗石上的笋丝收拢了装进小篮里。石面是空了出来,但那上面除了浅浅的文字刻痕,内容已很难看清。很快,我担心假如不保护的话,这里的文字将会消失。
也许,县志里会有记载或拓本,我安慰自己。
以后说起黄梅,说起双峰山,我会告诉人们,那里还有一座漂亮的廊桥,无论从哪个角度欣赏,都是一件艺术品,放在四周舒缓有致的群山溪谷之间,十分的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