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太白山巅了。环顾四周,觉得很神奇,竟站在了这道划分中国地理、气候、水系的分界岭之上,而且是在最高峰,海拔3700多米的太白山巅。
前后左右都是庞然大山的巨大切面,如巨屏横空将天地充塞,虚空被挤成一丝隙缝。色彩也奇异:山之阳如黑瀑闪光,山之阴则白雪皑皑。
我站在天际线之上了。
中午的阳光淡如水,一只鹰悬浮在山壁间纹丝不动,也像无生命一般。
问从后面跟随而来的当地人,这山顶上有动物吗?
说不可能有,从未见过有活物。
是啊,这高度,这体积,这气温和环境,人偶进入如入月球,只能是天神们漫步的地方了吧。
这样的地方不宜擅入,不能久留,不可惊扰。
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在给同伴们拍照时,突然从镜头中发现他身后巨山的上空大量的雾在升腾,虽然上方透出些清亮的白光但已不是阳光的暖色,天地瞬间变得清冷。
怎么这么一会就变脸了,才中午啊!正开玩笑,一旁山里人说,赶快下去,这天要变,而且很快,气温也在下来,路不好走了。正说着,只见前方山峰已被重雾遮盖,转瞬弥漫过来,群山阴沉。
赶紧下山,未走原路,而是绕山后而行,那里是山背,松林间厚雪如棉,深一脚浅一脚像穿行在林海雪原一般。到拜仙台时,见人倒比先前多,原来有一组旅行团队正陆续上来,这里是终点。
归途见一女子正在路畔歇息,一只小狗紧靠其腿边,身子抖个不停,一副可怜的模样。我说,这山太高了,它也缺氧啊。女子说,只要不碰它,它从来不叫。
这是哪儿和哪儿啊,也缺氧吧。
此时天更阴沉如近晚,似要下雨,急步返回上板寺缆车候车大厅,空中忽传来隐约滚雷声,以为听错,现在是四月初,怎会有夏雷?似为证实,立即又一阵隐雷滚过,真的是大雷雨来了。
缆车因此停开。
雷雨骤然而降,但在这3000多米高山之上,雨在空中便结成一粒粒雪珠,密密麻麻冰琢般的白雪珠,叭叭啪啪地漫天而下。
山下是大雨,山上是冰珠,此时,气温已降为零下无疑。
我向空中伸出双手,密密的雪珠没什么重量,落在手掌上像泡沫塑料的细粒,捏在手里要过一会儿才融化,沁出凉意。
雪珠密密地下,雷在山谷里隆隆地滚过,山高无大树,人们纷纷避到棚下,敞棚式的大厅十分寒冷,屋外堆积着的厚雪正透过板壁的隙缝溶成水往棚里流,水愈积愈多。穿得很单薄的人们很快就窸窣成一团。
缆车不动,这600米的垂直高度就变成了天堑。几次想步行下山都被阻,说平时步行都要一个多小时,现在路已雪封冰冻,不能通行。往下看去,确实大雪迷蒙,整个山峦隐在无边灰白之中。
人在此时十分无奈,只能在寒风中引颈张望,焦急地盼望雷雨能骤停,而雷仍在沉沉滚动,雪仍密密降落。
“老天发怒了,谁晓得要下多久。”
“太白山就这样子,一天过四季说不准的。”
一旁有人正说着,忽然大厅内人群一阵悸动,原来有妇女忽然晕倒,被扶到一旁椅子上休息。其实我也早觉不禁,脚底寒气阵阵袭来,全身也开始瑟瑟发抖。
退出敞棚大厅,向附近山坡上一座通过窗口买茶的小木屋求救。木屋之小,仅容一桌一椅一床,那床上有条厚厚的旧棉被,此时顾不得这被子又湿又脏一股气味,和衣躺了进去,仍觉寒气顺脊髓如蛇行般游走,全身一阵阵寒战,像打摆子一样。
刚才上山还是风和日丽现在却雷雪交加,仅仅几个小时,这太白之巅,已让人经历了春与冬两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