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整整两年以前,我写过一篇关于陈思和的短文——《不畏荆棘的求索者》(《中国青年报》一九八六年十一月九日),我说他为自己开辟了一条充满艰辛的研究道路,不是单凭才气和灵气,而是靠一套实打实的硬功夫,使他的研究到达了一个较高的层次。
两年过去了,现在我面对着案头上堆放着的厚厚的一叠陈思和的研究成果——这里有他前几年与李辉合著的《巴金论稿》(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八六年四月版),有体现他的“史的批评”的《中国新文学整体观》(上海文艺出版社一九八七年六月版),还有散见于各种报刊上的、现已结集为《批评与想象》,即将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许多文章……我不能不再一次地赞佩这位年轻研究者的勤奋和扎实,他正迈着坚实有力的步伐驰骋在中国现当代文学的批评研究领域里。陈思和所走的路子,正是我先前想要走,却由于种种原因(主要是由于主观方面的原因)没有走成的路子,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想达到却没有达到的东西。当一个年轻的后来者从我身上跨跃过去的时候,我不讳言我的心情是很复杂、很不平静的,是欢喜?是惶愧?是妒忌?……可以说都有,但我决没有阻拦他们前行的念头。我虽然没有鲁迅式的“自己肩住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广光明的道路上”的心胸和气量,但我却深知阻拦前行者的命运只能是加速自己的衰亡;因此我对于跨跃自己而前行的年轻人总是赞佩的,这甚至使我宽宥了他们身上的缺点和弱点。
鲁迅说:“但青年又何能一概而论呢?有醒着的,有睡着的,有昏着的,有躺着的,有玩着的,此外还多。但是,自然也有要前进的。”(《华盖集·导师》)陈思和固然也有缺点和弱点,但我相信他是属于“要前进”者之列,因此当陈思和邀我为他的《批评与想象》一书作序的时候,我欣然应承了。于匆迫忙乱之中写出的如上的文字,自然还是溢美之辞居多,但我想陈思和是不会因此而昏昏然的。以他的冷静和成熟,他将能正视自身的缺点和弱点,在他自己所开辟的布满荆棘的研究道路上继续求索,做出更优异的成绩!
一九八八年十一月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