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注意,陈伯达说的不是悄悄话,而是“当众向彭德怀说”。听见这话的,不只是彭德怀,而是“众”人。
九天之后,事情急转直下,如《彭德怀自述》:
7月23日上午,主席在大会上讲话,从高度原则上批判了那封信,说它是一个右倾机会主义的纲领,是有计划的、有组织的、有目的的。并且指出我犯了军阀主义、大国主义和几次路线上的错误。听了主席的讲话,当时很难用言语形容出我沉重的心情。回到住所以后,反复思索主席的讲话,再衡量自己的主观愿望与动机,怎么也是想不通。当时抵触情绪很大。
也就在这天下午,发生了李锐所描述的一幕:陈伯达、吴冷西、田家英和他默默地沿山路漫步,默默地各自回去……
陈伯达处于提心吊胆之中。因为毛泽东对彭德怀的批判,调子很高,已经把彭德怀与高岗、饶漱石相提并论,何况毛泽东在讲话中,又提及了郑州会议,提及政治经济学,甚至提及了人民公社的“发明之权”……陈伯达又一次处于岌岌可危的悬崖边缘!
毛泽东的一句话,点穿了急转弯的原因:“现在不是反‘左’而是反右……反了几个月的‘左’倾,右倾必然出来!”
“理论家”显然慢了一拍:在毛泽东反“左”时,他还在那里鼓吹“左”,所以挨批;这一回,毛泽东反右了,他又跟“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站在一起!
走笔至此,笔者愿为陈伯达拂去一桩“冤案”:在庐山会议期间,毛泽东曾秘密会晤前妻贺子珍。在流传甚广的“秘闻”中,传说江青得知,迅速从杭州赶到庐山,而打电话向江青“告密”者,乃是陈伯达也!
使陈伯达蒙受此“冤”,原因有二:
其一,在“文革”初期,陈伯达是中央文革小组组长,而江青是第一副组长,常常一起在各种公众场合出现,给人以关系密切之感——尽管陈伯达与江青的关系在“文革”中非常紧张,这却是外人莫知,更何况在1959年,陈伯达与江青并无太多交往。
其二,在陈伯达倒台时,毛泽东所写的《我的一点意见》中,有一句话:“据他自己说,上山几天就下山了,也不知道他为了什么原因下山,下山之后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尽管毛泽东说的是第二次庐山会议讨论工业七十条的时候,并不是1959年第一次庐山会议,但是,却被误传为陈伯达偷偷下山,给江青“通风报信”去了!
常言道:“事出有因。”陈伯达蒙“冤”,也有“因”。
毛泽东嘱中共江西省委第一书记杨尚奎的夫人水静和弟媳、毛泽民夫人朱旦华前往南昌,把贺子珍秘密地接上庐山。毛泽东与贺子珍见面后,原说好第二天还要见面,但是第二天贺子珍突然被送下山,从此再也没有见到毛泽东。
急急把贺子珍送下山,本来是毛泽东自己的决定,因为他发现贺子珍谈话时常常语无伦次,所以打消了再见面的打算。
但是,贺子珍却并不知道是毛泽东自己的决定,却按照自己的“逻辑”推测,一定是江青知道了此事,赶上山来!
江青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这连贺子珍自己也说不清楚。
后来,在陈伯达倒台时,贺子珍在听传达中共中央文件,听见毛泽东的《我的一点意见》中那句话,一下子以为找到了答案:哦,是陈伯达“告密”!
这一“秘闻”经过各种“纪实文学”渲染,便仿佛真有其事。
实际上,江青当时并不在杭州,而在北戴河。
毛泽东会晤贺子珍是极为秘密的,知情面极小,江青并不知道这一“秘密”。所以,不仅当时江青没有赶上庐山,而且直至她被拘捕之前,也不知道此事。
在江青倒台之后,贺子珍重新露面,当选全国政协委员。贺子珍在记者面前说起往事,于是,“毛贺”庐山会面才广为人知。
正因为这样,所谓陈伯达向江青“告密”,纯属子虚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