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守卫的不停呵斥和催促下,我们10个姑娘最终都从各自的营房里走了出来。我们一个个无不泪流满面,内心痛苦而惊恐,组成了一支走在前面的悲戚的小队伍,后面则跟着一大群我们的母亲和姐妹们。很快,营区里的所有女人和孩子们都跟了出来,人们脸上依然充满了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感到格外震惊的表情。我们在左右两排日本守卫的押送下走向集中营的大门,最后来到了集中营办公室和警卫室的前面。一辆日本人的军用卡车正等待着我们。
我神情恍惚地跟着队伍往前走,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些女人先后把一些东西塞到了我们的手里,那是她们送给我们的临别礼物,希望我们带着它们坚强地走向未知而可怕的未来。有人给了我一张手绢,另一个人给了我几片奎宁药片。我的朋友们也纷纷走上来同我拥抱吻别,接着迪得里希神父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我的面前。
“给,扬妮,带上这个吧。”他对我说。那是一本黑色封面的小书,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宗教作家托马斯·肯皮斯所写的《仿效基督》。这本书我一直保留到现在,它是我最珍贵的财富之一。
迪得里希神父十分悲痛地看着我,就好像他已经知道什么样的厄运即将降临到我的头上。他把那本小小的《仿效基督》递到我的手里之后,又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双手,开始为我祈祷。从此一别,我将再也见不到他慈祥的面容了。就在仅仅几个月之前,迪得里希神父刚刚接受了我的请求,让我矢发暂愿,成为了为期一年的见习修女,完成了我最终成为一名正式修女的第一步。自从我向他袒露心声,说明我希望成为一名修女的那一天起,迪得里希神父就一直循循善诱地引导着我灵魂的走向,教会了我如何静思和脱离世俗的生活。他一直在不懈地努力,要把我培养成为一个真正的“基督的新娘”,而我已经从中体验到了灵魂上的极大快乐。
这个时候,我们10个姑娘都已经哭成了泪人。我扭过头,想再一次看看我的母亲,看看我的两个妹妹约瑟芬和塞莱丝特;我心中有许多话想对她们说。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日本人加快了行动的步伐。几个日本高级军官纷纷下达命令,日本守卫吼叫着、推搡着、挥舞着手里上着刺刀的步枪,逼迫着我们爬上了那辆大卡车。
这时,从安巴拉哇集中营另外一个营区里挑选出来的6个姑娘也加入到了我们这支苦难的队伍之中。那天,一共有16个姑娘被日本人从安巴拉哇集中营里带走,而她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是自愿的。在卡车上,我们就像一群落入陷阱的惊恐万状的小动物,一手紧紧抓着好像已经成为我们的护身符的小包袱,另一只手则紧紧搂住其他的姑娘。我们不知道自己将被日本人带到何处,更不知道会遭遇什么样的苦难。六号营的大门依然敞开着,我看见一大片哭号的女人和孩子们不停地向我们挥手告别。我在人群中极力搜寻着我的母亲、约瑟芬和塞莱丝特的身影。突然之间我终于看到她们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大门无情地关上了。卡车开动了,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悲痛,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