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后,我把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消息告诉他,我知道他一定会因为这个消息发怒。
“我决定不签这个协议,卡尔,我打算自己独立来完成这本书。”
伊坎于是开始滔滔不绝,说一大堆虚头八脑的话来掩饰其真实的用意:什么一起工作会很有趣啊,我们已经达成了协议啊,法律诉讼会花费他一点点钱啊,他应该要对我再强硬一些啊,一定要诉诸法律啊,这本书写不出来的啊,等等。他太生气了,以至于他大声说话把他的妻子丽芭都吵醒了——他们的关系不能算好,最多就是凑合。她警告伊坎:“声音小点,卡尔,我要睡觉。”
我知道伊坎的一个屡试不爽的手段是和对方纠缠到底(他一个人就能顶一个拷问队),如果我不制止他的话,他可以和我下一整晚的象棋。但是我却毫无兴趣(这让他抓狂了),跟他道了个别,就径自离开了。
事实上,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不管伊坎说什么,怎么威胁和诱骗,我都不会和他一起写这本书。我知道拥有创作的自由和新闻独立性是十分重要的。不管卡尔怎么做,我相信我可以应付。
有趣的是,卡尔一开始对待我的时候很强硬——这个宇宙间最傲慢的人永远都会按照他的想法来——最后却变成一个讲道理,很灵活甚至高度配合的人。在过了一个月的横眉冷对后(他拒绝和我打网球或者和我在尼诺餐厅享用固定的晚餐),他在一个星期天的早上9:30给我打电话,向我发出了令人意外的邀请。
“让我们开始吧,马克。”
我在猜这是不是他的另一步棋子。
“开始什么?”
“你不是想写本书吗?”
“我已经在写了,卡尔。”
“好吧,好吧。但是你想要内幕,或者你已经改变主意了?”
“当然没有改。肯定想要内幕啊。但是卡尔,是无条件的哦。”
“我唯一的条件是,你要做到公正。”
在很多场合,卡尔告诉我他不相信“公正”真的存在,尤其是在商场上。
“如果谈判的双方坐下来准备拿出办法,比如怎么分配1个亿,通常状况下,公正的方法是最好的,即最理想的五五开。”伊坎说,“但是我想要获得100%。我为什么要对任何低于100%的分配感到满意呢?”
在我决定抛开和卡尔的那个合伙人交易之后,我后来想到了这个因素。他谈版权的分配只是个幌子,其用意是为了掩盖其真实的目的,那就是阻止该书出版,获得100%。
但是当伊坎说“让我们开始吧”的时候,让人惊讶,真的让人惊讶,这次他是说真的了。他已经决定向我讲述他全部的背景、动机、目的、驱动、发生过的争执甚至是大量关于私人生活的事情,让他失望的婚姻和他对他当时私人助理的私下的感觉。
问题是“为什么?”虽然在刚开始的几个月里,我们之间在不同场合——在尼诺餐厅、郎美度和棕榈滩的水边——进行开诚布公的交谈时回避了这个问题。但当我领略了我们谈话的强度和他讲述的深度后,我开始意识到是什么让他做出了这样的改变。面前的这个男人平时穿着和说话从来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其实内心深处却真诚地希望有个独立的作家可以为他写一本关于他生平的书,然后让全世界的人都能读到。
我想,面对这样突增的虚荣心,卡尔·伊坎本人也会感到很吃惊吧。
最后一点需要注意:这样一个超然的、相对缺少爱的男人有很多特质,但是他是迄今为止我有幸认识的最聪明的人。这本书记录下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