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戚本禹问道:“毛主席关于《海瑞罢官》的讲话记录,在你那里吗?”
戚本禹所说的记录,当然就是指毛泽东那次杭州谈话的记录——他是非常关心那份原始记录,想知道内中的究竟。
“没有。”田家英很干脆地回答道。
谈话就这么结束了,开始点交文件。田家英把手边的文件,一份份移交给戚本禹,戚本禹逐份登记。安子文和王力在一旁看着。
到了下午5点多,安子文和王力走了。戚本禹仍留在那里,一直点交到天黑才走。
戚本禹走后,田家英像塑像一般,一动不动坐在那里。董边劝他吃晚饭,他也不吃。看得出,他陷入了极度的痛苦和愤懑之中。
夜深,电话铃声响了。是谁来电话?戚本禹!
“你到秘书室来一趟,在文件清单上签字。”戚本禹仿佛一下子成了他的上司似的,对他颐指气使。
啪的一声,田家英挂断电话。
他满脸怒色,对董边说:“戚本禹是什么东西?!他早就是江青的走卒,我不去签字!”
过了一会儿,田家英咬牙切齿道:“我的问题是江青、陈伯达陷害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不相信这些人有好下场!”
董边听不出他话里有话,但是知道他心里如割似绞,便坐在一旁默默地陪着。
人在最痛苦的时候是无言的。田家英一声不响,木然坐着。
董边呢,心中也反反复复想着安子文在下午代表中央所说的那些话。她当时并没有把事态看得那么严重,以为像往常的政治运动——《五一六通知》通过才几天,谁会料到这场“文革”会那般惨重、残酷?
夜深了,12点了,田家英要董边先去休息。
那时,他们所住的“永福堂”是个小院子,中间的正房住家,右边的是毛泽东的图书室,左边是逄先知的办公室。田家英那时坐在图书室里。
董边因为翌日一早还要去上班,回正房先睡了。
她迷迷糊糊一觉醒来,一看手表,已是清晨5时,图书室里还亮着灯。
董边赶紧下床,到那里去看田家英。他竟一夜未眠,未食,仍呆呆地坐着。
董边知道他心里难受,可是没有往坏处想。她要他赶紧去休息。
“今天你上班吗?”田家英问她这么一句话。
“上班。”董边答道,“7点就得走。”
“你管你去上班,别管我!”田家英说道。
董边依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她以为,这一回大约是要他检查检查“右倾错误”,要他离开中南海下乡劳动。她去找逄先知,要逄先知帮助他做检查,如果要下乡的话,就跟他一起下去。
吃过早饭,快到7时了,她像往日一样,跟丈夫打个招呼,上班去了。与往日不同的是,她又一次劝他早点休息。
他呢,朝她点点头,一点也没有流露出异常的情绪。
她走出了院门,上班去了。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回竟是与他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