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 健,对于在上世纪80年代度过青少年时期的中国人来说,这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而对于一些80后90后的年轻人来说,这个名字前或许需要一个说明性定语,比如世界级的摇滚音乐家,比如《一无所有》的作者,比如中国摇滚之父。
杨 澜:上次访问你是11年前。
崔 健:嗯。
杨 澜:反正感觉你也没变什么样,这件衣服也有些年头了吧。
崔 健:对,差不多有,应该是有十七八年。
杨 澜:十七八年!这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崔 健:不是,当时是我一朋友买的料子,然后他说做一个棉袄,我说你顺便给我做一中山服。
杨 澜:你为什么选这个面料呢?
崔 健:这就是中国传统。
杨 澜:这好像是女孩子喜欢的,或者说过去那被面儿。
崔 健:对,就是这种,就是富有中国特色的这种面料嘛。一般人想不起来拿来做衣服。
崔健特立独行的服装风格,从他第一次在人们面前亮相时就形成了。1986年5月,在北京举行的“让世界充满爱”百名歌星演唱会上, 当崔健穿了一件不合身的长褂子,身背一把破吉他,两裤脚一高一低地蹦上北京工人体育馆的舞台时,台下观众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当音乐开始,崔健唱出了“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时,台下变得静悄悄。几分钟后,歌曲结束,热烈的欢呼和掌声响彻全场。一面时代的音乐旗帜就此竖起,而崔健就是摇旗的人。
杨 澜:1986年,那是世界和平年的时候吧,现在再回忆起来在那样一个演唱会上,你第一次唱《一无所有》,而且当时的装扮很有意思,一个裤腿长,一个裤腿短的,挽着裤腿上去的。
崔 健:那是一个偶然的情况,我也不知道。
杨 澜:那是一个偶然吗?
崔 健:不是有意的。
杨 澜:但是那天那个装扮你是自己精心设计过的吗?
崔 健:没有,我那天准备穿的是西服,后来我跟王狄临时换的。王狄穿的是他爸的,我穿的大褂是王狄他爸的。我老觉得穿西装别扭,后来他说那你换这个,就换了那个,时间离演出也就是一两分钟,所以就特狼狈地上去了。
杨 澜:但是后来就觉得穿那身衣服特别对,跟自己要表达的那首歌的意境特别相称。
崔 健:是因为这件事儿,好像把这件衣服给弄得好像挺怎么着似的,实际上衣服就是套衣服,仅此而已,没什么其他意义。
如今的年轻人或许不能想象《一无所有》的轰动,不能想象当年摇滚乐在中国的巨大影响力,更不能想象在神坛被膜拜被敬仰的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伙子。那时,人们头上系着红布,穿着绿军装,涌进崔健演唱会的现场,让警察保安如临大敌,全面出动维持秩序。而即便如此,一场演唱会下来总要修大量座椅。年轻人没有恶意,只是在崔健的歌声中,他们敏感的心灵被击中,躁动情绪被点燃,只能任凭青春的荷尔蒙在空气中飘荡。
杨 澜:在上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上半期的时候,你的演唱达到一个空前的程度。在你的印象当中,你觉得最难忘的是哪一次的演出?
崔 健:当时在武汉那场演出,至今想起来都让我觉得,一方面挺高兴,一方面挺后怕的。
杨 澜:嗯,怎么啦?
崔 健:当时那个叫洪山体育馆。我们搞了三场演出,第三场演出的时候,我站在台下唱歌。我们的吉他一般是无线的,遥控的,完了以后我们就绕舞台转了一圈。当时的公安局局长就急了,就疯了,当时就想制止我们。这一制止我们就出了问题了,因为他这么一制止我们的话,观众反而特别愤怒,因为他知道我们是友好的,我们是跟观众……
杨 澜:近距离地接触一下。
崔 健:近距离接触,没有任何的其他的那种,就是让公安局感到失控的问题,没有任何的那种举动。但他们自己自作紧张,偏要把我们哄到台上,甚至有点想动武。这时候我就看到体育馆那个三层的台子像瀑布一样,那些人开始往下流,一层一层往下流,特别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