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色的小蜜蜂从一朵花儿跳到另一朵花儿上,俯冲、试探,然后飞走。大多数花儿都已经让它们劫掠过了,偶尔还是有一只蜜蜂头朝下在花心里扑腾一会儿,还是能从中找到点儿什么。所有的蜜蜂都长着小小的花粉囊,那是蜜蜂的面包袋儿,就长在它们的臂肘窝里。
藏红花能美丽地开上一周多点儿,待它们开始偃旗息鼓,紫罗兰便茂盛了起来。这时已经是三月了。紫罗兰像黑色的小猎狗一样探头探脑好几周,然后蜂拥而出,在草丛中,在丛生的野百里香中,直到空气中都弥漫起淡淡的紫罗兰香味来。而曾经为藏红花所盘亘的边沿现在则缤纷一片,开满了紫罗兰。这是早春的甜紫罗兰,开得野,开得恣肆,阳光下的山坡上满眼的紫色烟花,偶尔还会有一朵晚开的藏
红花依旧挺拔,摇曳其中。
此时已是三月,花儿来得急。在另一条朝阳流去的溪流旁,荆棘丛和悬钩子丛中,整个冬天里藏红花都开得素雅得体,可这时却突然绽放出朵朵雪白的报春花来。荆棘丛中,水边上,一簇簇、一束束报春花怒放着。可是同英国的报春花比,这里的花儿显得素净、苍白、单薄些。它们缺少欧洲北方的花那丰满的神韵。人们容易忽视它们,而把目光转向岸上耸起的神情严肃的高大的紫色紫罗兰,更引人注目的是一座座神奇的小塔般的葡萄风信子。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花在初绽时能比蓝色的葡萄风信子更加迷人。可是,因为它花期太久(至少有两个月之久吧),而且不停地怒放,人们往往忽视它,甚至有点小瞧它。这可是太失公允了。
葡萄风信子初绽时呈蓝色,开得茂盛蓬勃,在没有返青的草地上显得很有韵味。顶上的花蕾是纯蓝色的,包得很紧,浑圆的纯蓝色花蕾,完美的暖色蓝,蓝,就是蓝。而下方的铃铛花儿则是深紫色的蓝,开口处涂着一抹儿白。但是这些铃铛花儿现在还没有一朵凋敝的,它们不肯离开那些稀稀拉拉的小青果,这些果实以后会毁了这葡萄风信子,教它看上去赤裸裸的,显得过于实用了。所有的风信子打籽儿时都是这副样子。
但是,最初你只看到一团深蓝色的花冠,到黎明时分绽放,美得出奇。如果我们是一些娇小的仙女儿,而且只活一个夏天,在我们眼中,这些花铃铛该是多么美丽,这些从夜晚到黎明都呈蓝色的花球。它们
在我们头顶上长得茂盛、饱满,那些紫色的花球会摧开那些蓝色的花球,冒出星星点点的白乳头,让我们觉得有一个神在里面藏身。
事实上,有人告诉我说,这些是多乳的月亮和狩猎女神之花。不错,伊费瑟斯的大母神 生着一簇簇乳房,恰似胸脯上盛开着一朵朵葡萄风信子一般。
到三月的这个时候,小溪旁的树篱丛中,黑刺李开花了,白花如烟,坡地上桃花独自绽放粉色。粉红的杏花儿已经变浅,渐渐凋谢。但桃花却颜色重,一点儿也没有去意,这说明它像肉体,而树则像一个个孤独的人,桃树和杏树均如此。
这个春天里,有个人说:“哦,我对桃花一点儿也不在意!它粉得俗气!”不知道粉红色何以“俗”。我认为粉红的绒布有点儿俗气,但可能那是绒布的问题,怨不得粉红色。而桃花的粉红是一种美丽的肉感粉红,离俗气有十万八千里呢,粉得奇,粉得雅。在风景中,粉红显得特别美,粉红的房子,粉红的杏花,粉红的桃花儿,红中透紫的粉红李子,还有粉红的日光兰。
在春天的绿色中,粉红色是那么抢眼,那么独特,这是因为告别冬季时初绽的花儿总是白的、黄的或紫的。此时,地黄连花期已过,沿着地边儿长出了高大结实的黑紫色银莲花,花蕊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