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巨大的黑紫色银莲花真叫奇特。在某个阴天里,或者是晚上或早晨,你可能从它们身边路过但从来没有注意到它们。可如果是在
晴好的天气里你路过它们身边,它们似乎是在扯着嗓门儿向你吼叫着,似乎要将其深紫色吼得漫天都是。这是因为它们吸足了阳光,热了,盛开了。可是,它们花蕾紧闭时,则如绸缎般光洁,头弯曲着如同雨伞把儿,外表苍白无华,毫不引人注目。它们也许就在你的脚下,可你不见得注意它们。
总之,银莲花是怪花。离平原最近的山上,只有这种巨大的黑紫色银莲,这儿一簇,那儿一簇,但不多见。但两座山开外,则生长着一种紫青色的,与绿色的麦苗相辉映。它们虽然仍属于宽叶儿黑蕊的那一种,但比我们这边黑紫色的花要娇小得多,颜色浅得多,更像绸缎。我们这边的花是一些皮实厚实的蔬菜似的花,可又不很茂盛。那边的花则娇小光洁可爱,整片地里的麦苗与之同绿。而一旦天气暖起来,它们还会散发出十分甘美的气息来。
在牧师的领地上,生长着一种猩红的银莲花,俗称“阿童尼斯之血”:只在一个地方,在一道梯田边沿下长长的一条小径旁。这种花,你不在阳光下寻找,就永远也看不到。花蕾紧闭时,它们绸缎般银色的外表让自己难以引人注目。
可是,如果你在阳光下走过,会突然看到有一些猩红色的小花仰面朝天,那是世上最可爱的猩红色景象了。“阿童尼斯之血”,其内表皮如同天鹅绒一样细腻,但又不像天鹅绒玫瑰花上的那种绒面。是从这内在的平滑中发散出了红色,那么纯正,不知尘世为何物,一点儿也没有泥土气,可又很是结实,并不透明。一种颜色何以具有如此强的抵御能力保持自身的纯正?它看似聚集着光芒,可毫不璀璨,至少一点儿都不透明,这真是个问题了。罂粟花鲜艳时呈半透明,郁金香的纯红像晦暗的泥土。但是“阿童尼斯之血”则既不透明也不晦暗。它仅仅呈现出纯粹的浓烈的红色,像天鹅绒而无绒,猩红,但没有光芒。
这种红色在我看来是夏季到来的完美预示,就像苹果花上的红色及其以后苹果本身的红色,这些红色告诉人们夏天和秋天快到了。
现在红花开了。野郁金香正含苞欲放,灰色的叶子像旗子一样垂落着。一有机会,它们就会群起齐放。不过到三月底或四月初它们就谢了春红。
天气仍然在转暖。高高的水渠旁,常见的洋红色银莲花或垂落着银色的穗子,或冲着太阳绽开其巨大的雏菊形洋红色花朵。这种颜色比大叶子的银莲花更接近红色了,但“阿童尼斯之血”则不同,人们说,这种银莲花是维纳斯女神的泪水变的,她一边寻找阿童尼斯一边流泪 。如此说来,那可怜的女人哭成了什么样儿啊,因为地中海周围的银莲花就像英国的雏菊那么普遍。
这里的雏菊也开了,张着红嘴儿,开得如火如荼一片。最初的花儿大朵大朵的,很壮观。但随着三月一天天过去,它们变成了亮闪闪的小东西,像小纽扣儿,一团团的。这意味着,夏天快到了。
红色的郁金香在麦田里绽开了,很像红罂粟,只是红得更甚。它们说凋谢就凋谢了,从不重新绽放。郁金香花期很短。
在有些地方生长着一些奇特的郁金香,颀长、尖削,像中国人的模样。这种花十分可爱,泛黄的花蕾出挑得纤细尖削。这种花会迅速打蔫,横陈地上,幻影般地消失。
郁金香谢了以后不久夏天就来了。下面该说说夏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