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坤: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相对的,能够造成这么大效应的“蝴蝶”,应该是很了不起的。在我的心里,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希特勒,所有人也可以会成为佛陀,本质没有差别。我跟你来做一个探讨,我做“行走的力量”,一个关于心灵辅助的项目,它的基点来自于一个念头。我小时候是个自卑的人,不说话,观察任何人都是怀疑的。突然在某一天,我遇到了一个潜在影响我的宗教哲学,把我朝正面的方向引导,让我不断修正自己,成为今天的我。连我都可以,其他人更能做到了,那我为什么不把这个正面的力量传播给他人。
慕容雪村:我小时候也很自卑,我出生在中国最穷的家庭,父亲一字不识,母亲也只有小学三年级文化。有很多年我都为此自卑,很少跟人谈及自己的家庭,直到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这一切,贫穷和艰难,都是我人生的财富。
陈坤:走过磨难之后,才能体会它的珍贵。同时你会知道,你经历的一切,都是在为今天的强大做准备。
慕容雪村:斯蒂芬.茨威格在《昨日的世界》中写过一段话,跟你的刚才说的差不多,原话我记不清了,大概意思是:很多年后,我不再羡慕平静、顺利的人生,那将使人忽略人间的痛苦和命运的艰险。只有经过黑夜,才能知道晨光之可贵。只有经过了艰难困苦,才会知道人类拥有多少战胜艰难的力量。挫折和磨难让我们超脱于自己的狭隘人生,体会到时代的苦难与欢乐……
陈坤:我个人比较喜欢海明威,他一生所实践的,就是面对黑暗时不屈服的从容与勇气。
慕容雪村:海明威一生经历非凡,参加过西班牙战争,去非洲打过狮子,在大西洋的狂涛中捕过鱼,他见过无数苦难和艰辛,但他死前的遗言却是这样一句话:这世界是个好地方,值得我们为之奋斗。
陈坤:所以从另一个角度看,悲惨并不是坏事。
如何对待名利?
慕容雪村:我早年崇拜鲁迅,现在则越来越崇拜胡适。在他们的时代,鲁迅看到了社会的黑暗和人性的蒙昧丑恶,他选择不留情面地批判,有时甚至可以称为痛斥。胡适也看到了这样,他也会批判,但更多时候却选择从美好的方向加以引导,以平和理性的语言来告诉他的读者,他的学生,怎样做一个好人和好公民。
陈坤:你讲到了一个佛法里的“中道”。“常是一边,无常是一边,常无常是中,无色无形,无明无知,是名中道诸法实观。”
慕容雪村:民国先贤,比如陈寅恪和胡适他们,都有了不起的学问和见识,有些堪称“学究天人”,今天的学者很难与之相比。但我们处在一个更好的时代,信息更发达,资读更便利,为什么在学问上差距这么大?我想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我们的教育制度,从小学到大学,16年的教育,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垃圾,甚至是毒药。我最近遇到很多国外的同龄人,他们有许多都精通几门外语,而我连唯一的英文都说不利索,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其中固然有天赋的原因,但更重要的还是要追问我们的教育制度。
陈坤:前段时间我去《新周刊》发了一个奖,领了一本民国小手册,有一些老读本,里面谈到民国教育,非常有价值。
慕容雪村:我曾经看过一套民国元年(1912年)出版的小学教材,全是蔡元培这样的大家编的。其中有一个少年的故事:少年在军营中担任鼓手,有一天作战胜利,将士们一起庆功。主将对少年说,你也劳苦了一天,喝杯酒吧。少年说,对不起,我离家的时候,母亲严令我不许饮酒,因为我的父亲就是酗酒而死。副将故意吓他,说主将说话你都不听,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不然就喝酒,要不然就军法从事!少年答:虽然主将有令,但我还是觉得慈母之命不可违,而且我也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军令,不喝酒就要处斩。如果这是真的,我甘愿受死。那位主将比现在的很多领导要通情达理,不但没有责罚,反而提拔重用他。从这个故事里就能看出,当年教材所传播的东西与今天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