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我对它说,“实在是太难吃了,难以下咽。”
我动作迟缓地把面条倒进垃圾桶里,转身上楼去处理灼伤的地方。那片红色的区域已经从我的手腕蔓延到指关节了,我从水槽下面找出急救箱,从里面扯出一个网垫,一只抗生素药膏。将药膏挤到灼伤的皮肤上面,像被蜇了一样钻心的疼,疼得我咬牙切齿。我把网垫敷在左手上,依旧疼痛不止,然后围着网垫缠了一圈绷带,用带子固定绷带的位置。
我已经开始后悔对自己做的这一切,除了烧焦的皮肤会疼得让我尖叫以外,情形没有任何的改观。我现在已经加入了那群把自己弄得乌烟瘴气甚至有自虐倾向队伍的行列,我这样告诉自己,仅仅一次而已。它可能像从天而降的车祸一样来得简单,然后我意识到,这是我第一千次了,不论我做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都对我妹妹的离开于事无补。因为,没有什么能够改变既定的一切。
当我把急救药箱放回原处的时候,我听到了从卧室里传来的手机的响声。我一点都不想去接电话,但这就是无奈的生活。做完一件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之后,依旧是什么事都没有改变。我的脚朝着卧室的方向一步步挪动,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把手机拿在手里,然后接听。
“嗨,是我,泰。”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泰的声音,“朱尔斯说她今天早晨是从你那里过来的,一切进展都还算顺利。我想你是不是打算出去散散步,放松下心情,或者是干点别的什么事……”泰的嗓音逐渐压低,声音有点像一年多前我骑自行车出事故他第一次过来看望我,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不确定我是否能够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与这次比起来,那次的事故简直算小事一桩。当我骑着泰的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一辆车从我的后面呼啸而来,将我从自行车上重重地甩了出去。我没有看清是谁撞的我,这起交通肇事逃逸案发生的时候,我的父亲暴跳如雷。
“到底是什么人能把一个孩子从自行车上撞飞,然后加速逃离现场,更别说呼喊周围的人寻求帮助了!”他愤愤不平道,“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疯子能够驱车在马路上横冲直撞,肆意妄为!”
我是被一位约莫五十岁骑着黄蜂牌小型摩托车的老太太发现的,她下车后为我叫了一辆救护车。我的C1段脊柱(上脊椎部分)已经骨折了,带着一个迈阿密?形颈套度过整整十三个星期。医生禁止我从事单板滑雪或者骑山地车等类似的运动,更糟糕的是,我的父母强烈要求我放弃对足球的偏爱,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但值得欣慰的是,由于他们害怕我骑自行车再次被撞,我说服他们给我买辆车远比银行账户的钱花到别处更有意义。几个月前,我拿到驾照之后不久,他们给我买了一辆勉强能够使用的二手现代车。
“谁也不能给安全一个价码,安全可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有天晚上,我爸爸对我妈妈说这句话的时候被我听到了。一直以来我都不笃信命运,但是现在,我的意志却有点动摇了,我开始怀疑本应该是我而不是斯凯拉去承受这样的命运。如果那件事要是从我们两个人中选择一个的话,我想那应该是我。因为斯凯拉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她甚至都没有机会真正开始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我仍然记得上次还是在二月份的时候,我的父母领着斯凯拉和她的好朋友凯文去参观博物馆的情形。当他们从博物馆归来的时候,斯凯拉手里紧紧握着一本用象形文字写成的小儿书,然后喋喋不休地谈论着木乃伊。她说等她将来长大,一定要当一名考古学家,然后去埃及参观伟大的吉萨金字塔。就在她去世的前几个月,她还四处奔走相告,尽可能地告诉那些愿意倾听她发言的人,说等她长大了她想飞入太空,然后从遥远的星空遥望看起来如玻璃球般大小的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