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哥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面试之前抽了三四根压惊烟。整个面试时间里,梦娅一直站着,眼神又仓皇又紧张,好像之前杀到公司的魄力已经悄然遁去。她声音很轻,一紧张就会卡住。她说今天来小马奔腾的路上满心忐忑,但最后还是决定让自己豁出去一次。梦娅是安徽妹子,之前一直在广东学习,去年学院对学生学习方向重做安排,她被分到了北京校区,这才千里迢迢奔赴过来。她一直对传媒有一股子热情,所以格外珍惜这次机会,早早地就和朋友约好在北京一起租房子实习,做简历,投简历,像所有北京站里拖着行李捧着梦想的年轻群体一样,憧憬着这座变幻莫测的城市里的生活。
然而,梦想总是难以照进现实,不尽人意多。正当梦娅投出去的简历石沉大海、杳无音讯之时,朋友又突然来电,一通抱歉说自己不能和梦娅一起北上了。之前的计划和设想都落了空,难过之余只剩下惊恐,连梦娅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做好了一个人北漂的准备。
北京这地方啊,天空中永远飘扬着太多美丽的梦想,也隐藏着太多酸涩和艰难。这酸涩和艰难只要一露头,就有人心碎,就有人离开。梦娅后来跟我说起,那时虽满心惶恐,但还是想朝前走。她说她的泪点很低,看电影时一到泪点,室友就会把头转向她。有时候室友们还会下个注打个赌,猜她到底会不会哭个稀里哗啦。她为这事儿苦恼了很多年。但在最茫然无助的时刻,她却意外地无所畏惧。梦娅大概就是那种很有韧劲的姑娘,心底藏着硬度,却从不外露,甚至自己也不曾察觉。那天,他们聊了很长时间。佳姐建议梦娅去做行政前台,她婉拒了,说来这儿就是要走艺术口;宋哥告诉她,一开始只能做流程和应聘通知方面的工作,没法立刻进策划小组。她狠狠地点头应下,说就算没薪酬,也要做。她说,我不怕做实习生,因为我知道最后我一定会留下来!
宋哥当时就泪眼婆娑几欲潸然,说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死乞白赖的,非要赖在这儿?我那些傻学生都比你们聪明,什么梦想啊理想啊,听着多幼稚,怎么就这么让人着魔!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却非得拧着,就像很久以前跟命运拧着一样。
招聘工作持续进行着。江湖上各路人马纷纷杀到,神通尽显,花样无穷。大概折腾了两个星期,初建社员总算定得差不多了。宋哥这台人形面试机也累得面黄肌瘦,喘气都得喘三下歇一下。蛋和梦娅自告奋勇给宋哥打气,看着她们一脸的热情洋溢,他感觉更累了。
剧社的框架已定,校园里没完没了的骊歌也渐渐息声,招聘阶段算是告一段落。就在这时,宋哥收到了一封自荐信。
信很长,贴在邮件里,每行段首都仔细地空了格,印刷般规整,戳个红章跟机关文件没啥两样。
信是一个女孩儿写的。她叫力颖,山西人,现在南京,金融系应届毕业生。在微博上看到招聘启事后,她鼓了很长时间的勇气,才决定写下这封信,想得到一个面试的机会。她说她热爱话剧、热爱影视,还在上初中时就带着一拨人没日没夜地排练过课本剧《孔雀东南飞》。那时候正是期末,狠抓学习的老师逮住这事把他们骂了个淋漓透彻,还批评她身为班长带头捣乱,造成了严重的负面影响。但她感觉只要能排剧,再累再委屈都挨得住,有点儿傻开心。
历经蛋和梦娅那一遭,宋哥这次铁下心狠了一把,任谁说得再动容都没用,坚决要做个硬气领导。那天,他坐在家里的椅子上,外面天黑成一片,碎碎的雨滴撞碎在玻璃窗上,风雨交加,越发清晰。